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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文倩笑着摆手,自嘲只想守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好好耕耘。

黎想认真听着,倒觉得有些道理:如果再开一家分店,是不是能扩大知名度,分散风险?同时还能覆盖更广泛的客户群体,提高竞争力。如果能做大做强...连锁化...

对方语重心长,揽着薛文倩的胳膊:“薛姐,你好好考虑考虑。”

薛文倩敷衍着:“嗯,我再想想。”

待对方走后,黎想凑到薛文倩耳边:“听起来还不错,不考虑考虑?”

薛文倩不假思索地拒绝:“我们对外地又不熟悉,得先打通一圈人脉关系吧?还得研究开在哪里 - 好地段房租贵,差地段没生意。很多事听起来简单,我一把年纪了,好不容易攒点钱,万一亏个底朝天,我得哭死。”

“那在江城再开个分店呢?店里生意这么好,听说好多人都特意从城郊开车赶过来吃。”

薛文倩扫视着面积不算大的大厅,狭窄昏暗的过道,以及门框破损的包间门,若有所思:“开店就算了,我倒真想找时间翻新一下。”

母女俩从没正儿八经聊过店里的事情,思路完全搭不上;加上黎想是个门外汉,一切全凭想当然,实际上心里连店内每个月的成本、流水和水电燃气开销都没数。

薛文倩压根不指望黎想会懂这些,却忍不住多提了一嘴:未来几个月她会比平时更忙,前台过完年突然放鸽子说不干了。店里服务员人手本就不够,现下少了个收钱记账的,她一时半会找不到靠谱的人,得自己顶。

黎康明作为水果市场股东之一,忙着负责和政府谈判。运气好的话大家能续租那一片空地,谈不拢的话得乖乖收拾包袱走人。他肯定没时间像之前那般,帮忙替店里送外卖,当跑腿;得杵在市场看着那些爱闹事的货主们,防止矛盾升级。

薛文倩絮絮叨叨,又释怀一笑,“过日子就是这样,烦心事不断,好在船到桥头自然直。”

“要不我帮你记账?”黎想闲人一个,在家待着反而容易胡思乱想,不如找点事做。

“你行吗?”薛文倩掀起眼皮,笔头没停,唰唰记着早上在附近超市采购的东西。

“妈...我学会计的好吗?”她连上市公司的账都查了,还管不了一家小饭店的?瞧不起谁呢。

薛文倩将信将疑,翻出抽屉里一大摞账本:“你先看看再说。”

黎想翻了翻薄薄的红纸和绿纸:“这不就是平时的账单吗?有什么好看的?”

薛文倩并不意外她的反应,“平时我让你爸去超市买一瓶辣椒酱,或是带一份隔壁店的卤味,都是随手记,免得转身忘了。”

“服务员跟你同时说了好几桌客人要酒,你是在他们的账单上画「正」字来得快呢?还是打开电脑输入得快呢?”

黎想不置可否:“那是因为你没有完全电子化。”

“算了,你干不好。”薛文倩没否认电子化的好处,可十几年下来,大家早已习惯了原始的记账手法,哪那么容易说改就改?

黎想生怕薛文倩反悔,忙不迭按住账单,“我行。”

薛文倩盯了她好半天,“绝对不能对客人摆脸色。”

“妈,我是一个大人了好吗?”

她说干就干,当天就霸占了吧台位,负责接听预约和外卖电话,对进店的每个客人颔首问好。

陆安屿进店的时候,外面早已披星戴月。他眼神清冷,只在黎想身上稍作停留,便很快撤回;却微笑着和身旁的人谈天:“吧台旁的大圆桌,今天包间订完了。”

黎想莫名奇妙被人忽视,内心不爽。她不作他想,专心记录客人们的需求,越听身旁的欢声笑语越觉刺耳。她一不小心划破了账单纸,烦躁地将纸胡乱揪成一团,朝右侧扔了个抛物线,却没投中垃圾桶 - 纸团不偏不倚砸到了陆安屿腿上。

第四十四章 我找工作碍你事了?

陆安屿愣怔几秒,捡起腿上的纸团,纳闷地瞥一眼吧台 - 黎想正侧对着他,奋笔疾书,满脸写着不关她事。

他眉宇揪出一小簇疑问,手在垃圾桶上方停留片刻,又不死心地展平纸团,翻查一番,里面空空如也。

黎想将他的一连串小动作尽收眼底,手撑着下巴,心里仍憋着无名火。

她无空遐想,专注于账单,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记录着服务员阿姨们的指令:哪张台子加了酒、菜或烟。

与此同时,她还得及时响应客人的呼唤,时常被迫离开吧台充当临时服务员,回答些刁钻古怪的问题:「红烧猪手」里的猪手和猪脚有什么区别?隔壁超市的啤酒只卖三块钱一厅,为什么店里卖六块?

她保持唇角的弧度,却难压不耐烦。小时候的爆脾气转眼有了冒头的迹象:一顿饭而已,怎么能有这么多问题?

她心里绷着一股劲,始终拉不下脸置身于「服务员」的位置,更领略不到薛文倩的老板思维 - 真心将客人当成上帝;装得很累。

她说到口干舌燥,得空开了罐可乐,咕噜噜灌了几大口。碳酸饮料的刺激浇灭了些她的「职业羞耻」,干一行爱一行,当审计时她可没少装乖孙子,被人指着鼻子骂到没脾气。

现在这点小斥责算什么?更何况是自家生意。

她快速调整好心态,重新笑容满面地迎接每个客人的询问,尽力保持温和的语气。

薛文倩携着后厨的油烟味跑到前堂,顾不上关心黎想,只一个劲地招呼客人,遇见相熟的也会轻飘飘带一句:“吧台那个?不是新来的,是我女儿。过年回家休息,说来店里帮几天忙。”

客人循声望去,瞬间谅解了黎想刚才的毛手毛脚,大度地笑笑:“哟,薛姐女儿可真孝顺。”

“她在家闲着无聊,如果刚才招呼不周,大家多担待啊。”

黎想略带尴尬地迎接注视,从小到大,她没少在店里冒泡,可十几岁时的心境和现在的大相径庭。

那会她自动贴上「业余选手」的标签,遇事先找借口替自己开脱:明明是那个客人胡搅蛮缠,拔了根头发放菜里吵着要免单。又或是那桌五个人点了三个素菜,反倒怪薛文倩黑心:分量小吃不饱,一盘炒青菜居然收十六块。

她当时刚得很,见不得客人无端找茬,也不想看见薛文倩明明有理、却放低姿态赔笑;更听不得那些人气急败坏地骂薛文倩是奸商。

她常站在薛文倩身侧,阴沉着脸,忍无可忍时便回怼道:占小便宜还有理了?菜单上明码标价,嫌贵别点啊!往往说到一半,便被薛文倩狠狠实实瞪几眼,直接赶出店门。

而现在,她不由得开始自省:奔三的人手脚依旧不麻利,控场能力几乎为零,更不知如何妥帖地安抚客人,到头来依旧得靠妈妈帮忙打圆场。

她终于理解了薛文倩的委曲求全:乙方哪有资格对甲方爸爸挑挑拣拣,得感恩戴德、心怀感恩;一切朝钱看。

她感慨万千,佩服薛文倩十年如一日的服务精神,自愧不如。她嗦着可乐,灌了个水饱,由着邻桌的动静间或传到她耳中。

陆安屿他们一桌八个人,应该是同一批规培生,目前分散在各个科室,谈论的都是规培三年间的糗事。

坐在陆安屿右手侧的妹子留着齐耳短发,小身板,大家都喊她“闹闹”。她嗓门有些大,眉角弯成一抹好看的弧度,可可爱爱。她经常帮忙传菜,侧着身子和陆安屿聊天,眉飞色舞;不禁被众人嘲讽:“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闹闹眉一横,嘴不饶人:“我还得跟你们汇报?”

黎想听得无端烦躁,撇过脸,恰好和薛文倩的眼神对住。对方朝她努努嘴:“帮忙上个菜,陆安屿那桌的。”

黎想不情不愿捧过那盘桂花年糕,心想这人真的是没救了,怎么能做到次次必点?她刚走到桌前,便听见闹闹招呼她:“你好,麻烦放我们这边。”

真够贴心的,黎想暗想,继续面无表情走到陆安屿身侧。对方纹丝未动,亦不知侧身让位,杵得跟个杆似的。

黎想不得不小声提醒:“麻烦让一下。”

陆安屿边和其他人说笑,边双手接盘,压根不看她。

有毛病吧?黎想白了眼他头顶,不忘保持微笑:“各位请慢用。”

桌上人们吃得正欢,筷子头齐齐地对准新上的「桂花年糕」,结果被闹闹强势阻拦:“诶诶诶,你们平时都不吃这个,今天怎么还抢上了?”

其中一人笑着回应:“年糕这玩意,外卖不好吃,我倒要尝尝新出锅的。小陆吃了这么多年,总归有他的道理。”

陆安屿今日却没动筷子,大方地将盘子推到中间:“这两天我牙疼,得少吃点甜的。”

闹闹听闻忙不迭将盘子推得更远些:“你们吃吧,我一直不喜欢这道菜。桂花糖浆浇到年糕上,都是些不值钱的食材...有什么好吃的?”

黎想微微蹙了蹙眉,不爱吃就算了,非要诋毁她爱的桂花年糕做什么?新鲜出锅的年糕软软糯糯,一口下去甜滋滋,连呼出的气息都是桂花味的,她懂个屁!

大厅的客人走了一批又一批,薛文倩终于能抽身到吧台来站岗,嘴却没闲着,转眼和陆安屿搭上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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