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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大问题。老毛病乳腺结节,又添了两个肺结节。”

黎想听见「肺结节」三个字慌了神,插嘴问道:“什么类型的肺结节?多大了?医生说什么了?”

薛文倩没搭理她,朝陆安屿笑着解释:“磨玻璃结节,不大,医生说定期随访。”她一开始也有点紧张,医生随后宽慰她现在 CT 机器精密度高,现代人多少都有肺部轻症,只要定时复查就行。

陆安屿点点头,“其实体检中心的检测项目很多都没必要,浪费钱。阿姨,你以后直接来我们医院走常规体检,肺结节的话,半年或一年随访一次。”

“好好好,都听你的。”

黎想备受冷落,由着二人上演「母子情深」的戏码,索性退出群聊。

她径直走向后厨,随意扒拉了几口饭菜填肚子,听后厨师傅们一边备菜,一边玩笑着今日差点烧糊菜的胆战心惊,偶尔也会主动搭几句腔。

她胃里憋着气,食欲不佳;待客人们都散得差不多,才不慌不忙回到了前厅。

薛文倩恰好背对着她,正坐在卡座上和人交谈。黎想顿住脚步,反应几秒,认出了那张熟悉又生疏的面庞 - 薛文燕来了。

对方一眼瞥见她,面上堆满了笑容和褶子,语调和徐婉的如出一辙,嗲嗲柔柔:“哟~过年都没见到,黎想还在家享福呢。”

黎想心情不好,却也不能无故甩脸色:“小姨,你怎么来了?”她调动不出亲切感,问候听上去干硬又生分;随即扫见薛文燕脚边的大帆布袋,里面塞满了店里自制的香肠和腊鸭,眉头不自觉蹙得更深。

“今天休假,正好找你妈聊会。”薛文燕始终笑眯眯的,亲昵劲十足,轻飘飘将过去两年的「不相往来」选择性遗忘。

黎想从来捉摸不透这些人的行事作风:他们宛若能随时调整情绪和心情,自如切换和人之间的亲密度;还能佯装失忆,绝口不提过往恩怨,奔着目的「委曲求全」。

她转身朝吧台的方向走,敷衍着:“小姨,你和我妈好好聊,我还有点事。”

薛文燕瞧这架势,眼珠子溜溜转:“想啊,什么时候回申城上班?”

“不回了。”黎想指尖快速翻动账本,煞有其事按起计算器,激起一阵阵尖锐的“归零、归零”。她抬起头,莞尔一笑,补充解释:“市面上没什么合适的工作,不如留下来帮我妈的忙。”

薛文燕一脸惋惜:“那多可惜!徐婉一直视你为榜样,之前还总吵吵着要去申城打拼呢。”

“嗨,混不下去就回来了呗,我妈这些年一个人撑店也怪累的。”

薛文燕望向薛文倩,挑眉努嘴:“你啊,真够宠的。”她特意拱火,话外之音无非是:黎想一贯任性,当年说走就走了,现在说不想干就辞职回家啃老,可不是被宠坏了吗?

薛文倩岂会听不懂,原下意识想反驳,可又因黎想先前闹得心烦意乱;自动站到敌人阵营:“你听她想一出是一出,早点收拾铺盖走人,天天在家给我惹事。”

黎想手停顿几秒,咬着下嘴唇的死皮,声音小了些:“不走了。”她说不上是赌气还是别的什么,又重申了一遍:“妈,毛纺厂的房子给我留着啊,以后小孩上户口用。”

她哪壶不开提哪壶,故意戳破对方近日频繁刷存在感的深层用意,不留情面地撕开了薛家姐妹二人表面的「和谐」。

薛文燕脸色依旧温和,皮笑肉不笑:“黎想,你想得真远。大学城的学区也很好啊,何必惦记还没来得及拆迁的。”

薛文倩一声不吭,心里嘀咕着:这孩子今天怎么了?

黎想摆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自家的东西,怎么能叫惦记呢?我爸妈就我一个女儿。”

薛文燕毕竟是个老江湖,“嗨,我姐是老大,她说了算。”

一句话将薛文倩杠到了一个位置。

黎想和薛文燕同时望向她,打量她的反应,希冀她能出来主持公道。

薛文倩这会简直烦透了,挥挥手:“黎想,你还是赶紧回申城。”

黎想接连两次被人「逐出家门」,拧巴劲上来,“我不回!”

薛文燕忙打圆场:“母女俩好好的,别吵架,我还有事先走了。”

始作俑者撤离战场,留下母女二人继续对峙。

黎想被薛文倩的话戳得心脏疼,噙着泪,不由得委屈:都是什么破事!这些都是什么烂人!

薛文倩怒气上头,搞不明白黎想今日胡闹一通是为哪般。她没继续数落,只板着脸,采取冷战模式。

黎想咻地站起:“我回家了,晚上有事不过来了。”

薛文倩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气得不轻,忿忿感慨着:这孩子真是越大越任性!

阳春三月,春雨断断续续,地面始终湿漉漉的。黎想今日穿了件薄羊绒大衣,忘记系围巾,四面八方的冷风直往脖子里钻。

饥饿感加剧了委屈和难过。

黎想漫无目的在街上走,不知不觉绕城区逛了一大圈,凭记忆找到了以前常去的、七中附近小巷道里那家馄饨店。

门口铁锅里冒着热气,厚重的塑料帘褪色发黄,黏唧唧的。她掀开帘子,“请问还有馄饨吗?”

老板正趴在餐桌上打盹,“有。”说完忙起身抹了抹脸,“小碗?”

“嗯,鸡汤的。”

“鸡汤卖完了。”

“那就普通的。”

店面布置和记忆中一样:逼仄昏暗,墙角挂了个电视,十年如一日放着琼瑶剧。

黎想搓搓手,哈几口热气,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起陆安屿的电话,音调还冷着:“您好,请问找我什么事?”

“在哪?”

黎想直接报了店名,没再吱声。

“等我一会。”

黎想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等了几秒后,对方叹口气:“等我一小会,好吗?”

“哦。”

几分钟之后,一碗热腾腾的小馄饨上桌,清汤上漂了鲜绿的葱花和白胡椒粉,辛辣鲜香扑鼻。黎想迫不及待舀起一个,烫得舌头四处乱窜;接连几口下肚,她心情稍微好了些。

她一手捂着碗身,连喝几勺清汤暖胃;再一抬头,水蒸气氤氲,勾勒出一对熟悉的眉眼。黎想眯起眼,回想好半天,“丁宁?”

对方正站在案板前帮老板包馄饨,手速极快,“哟,只花十秒就想起来了。”

黎想瞬间眉笑眼开,“你怎么没喊我呢?”

丁宁拍拍手上的粉,踱步到她对面,随手抽了张塑料椅坐下:“瞧你吃得正香,不敢打扰。一看就是饿了三天没吃饭。”

“哈哈哈哈。你奶奶的手艺没话说,真好吃。”

丁宁挑挑眉:“那是自然,老人家现在每天还包几百个馄饨呢,闲不住。”

“现在老板是谁?”

“我小叔。”丁宁撇过头给二人介绍一番,“诶,我俩多少年没见了?大三那年高中同学聚会之后...就没见过了吧?”

黎想沉思几秒,“差不多。”

丁宁转而交代起近况:他当年去外省读大学,毕业后被家人逼着考公失败,后来又尝试了几份工作,都觉得没劲。他干脆自立门户,开了间桌游店,生意却远不如预期。

前两年,他下定决心关店转型,开了间牛肉拉面馆 - 装修精致、特意设计了一个可爱小牛做品牌标志,宣传语则是「江城人记忆深处的那碗面」。

黎想听得津津有味:“居然是你开的?!我那天路过还在想,这人好大的口气,我从小到大可没吃过这家。”

丁宁爽朗地笑着,“卖情怀嘛,外地人又不知道。我家味道不差,本地人也爱吃,主要是环境好,比咱们以前常去的面馆干净整洁得多。”

黎想若有所思,转眼和他讨教起开店心得。

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没留意陆安屿什么时候进来。

丁宁摆出「故人重逢」的架势,拍拍他肩膀又锤了锤他的胸,热乎极了。陆安屿神色如常,并不意外见到丁宁,只客套应付几句,随即看向黎想:“吃饱了吗?”

“嗯。”黎想这会的创业劲头又回来了,“改天我请你吃饭,我们好好聊聊。我有太多问题要向你请教了。”

丁宁笑逐颜开:“你一个招呼,我马上赶到。”

“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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