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关东煮(1 / 2)

约摸在晚上六点钟左右回到家,能看出来包括我在内父母也很疲惫。

他们商量着随便对付一下肚子,母亲把冰箱里除夕夜剩下的一些饺子拿出来煮了煮,我们草草吃了点,父亲没吃完就洗洗睡了,我帮着母亲收拾碗筷和餐桌,结束后洗了脸刷了牙就直接回了房间,第二天要去外婆那里拜年。

这个时候的小床对我有深渊般的吸引力。

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在早上六点钟就被父亲喊起来,外婆现在在大舅家,距离我家没多远的路,开车的话只要十分钟左右。

然而吃过早饭以后,我很快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

我是从父母餐桌上的闲谈里明白的,父亲不想开车,因为今天大概率要喝酒,所以骑电动车过去,母亲也比较赞成,因为过年总归是要这样,酒是没办法避开的,但是路上雪积得很厚,两轮车要慢一些,还可以利用这些时间让我提前写一写寒假作业。

“博,吃完饭去把作业写写,回来几天了我看你也没写,给你留点时间动动笔”。他说。

“好”。我把脸埋在碗里回应着。

豆浆喝到一半,我就跑回房间了。

从书包里翻出一本五三,找古文题来做,没写几页纸就感到很眩晕,我实在无法坚持下去了,习惯性地把手伸向桌面的手机,仅仅盯着桌面的几个图标,什么也没做,这个时候总是会想起在学校的日子,还有一些遥远的梦,我发现我无法集中注意力了,可是有一点是必要的,每当他们从我的小房间门前走过,我都得把它放到一边,或是看一眼手机桌面,再看一眼题目。

可是房门是关着的,我究竟在做些什么呢?

真是一个好演员,既骗过了父母,也骗过了自己。

算是磨磨蹭蹭地写了两页,我听到他们开电动车的声音,然后很快地收拾掉练习册,塞了手机和耳机就大大方方的打开了房门,耳机线绕在一起把口袋撑的鼓鼓的,我不想要这种特殊的视觉,尤其是当他们看到后大概率又会责问几句,想来到那边也用不到了,干脆撇在家里。

雪一直下个不停,我坐在父亲的大电动车后座,母亲骑着一辆小电动车。

短短几公里的路程就看到两起车祸。其中一起发生在我们买年货的超市门口,父母进去买礼箱,我在门口一边玩手机一边认真听着他们的对话,两个车主刚开始还相互争执了一会儿,直到谁说了句“大过年的”,后面都就结束了,各自修自己的车。大家没有像往常一样长久地驻足观看,真的是过年了,人们都在走亲访友的路上。

我想春节真的是很神奇的一个节日,因为在这个时候无论什么矛盾大都会因一句简简单单的“大过年的算了”而化解,这句话在这个节日里就像被赋予了某种魔力一般令人着迷。

到大舅所在的小区之后,我们随便找了位置放车子,接下来就是一段十分艰难的路程,这个小区的户型都是十层,是20世纪末期那会儿中石化在这里建的一个家属院,供中石化里的领导在这里住,那会儿大舅还是一个中石化加油站的站长,后面不知为何退了下来,这里面应该有很深层的故事,我也没有往深入打听,毕竟没有被大肆宣传的事情终究有它不能让人知道的原因。

大舅有一个女儿,比我大十几岁,叫张郦,现在在外面工作了,张郦姐很有出息,可能是受父亲影响,在大学时学习石化专业,毕业后去了中石化就职,没几年又在外面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做液化天然气,在天津全款买了一套房子,因此让大舅很省心,唯一不好的地方在于常年难以回家,甚至春节也没办法回来,我想这也许就是普通家庭想要跨越阶级所必须付出的东西之一吧。

我的父亲也曾怀着这样一种心情,即怕我过得不好,又怕我找到好的工作太忙离他们太远,无法回家,他经常对我说让我自己选择,走一步看一步,但我明白他心里还是想让我留在近一些的省份。

最后我还是活成了第二种,至少目前是这样。

大舅家就在最顶层,10楼,这是当年抽签抽到的,很久很久以前,久在我出生之前,因此每年过来都要爬10层楼,更何况还拿着东西,这导致每一家来串亲的大都在门口气喘吁吁,看起来十分滑稽,但这也显示出了一种亲情的纽带。

虽然这些台阶还远远算不上是考验,但大家没有什么抱怨的声音(除了小孩儿们,比如当时的我),相反,大舅开门后那一声高兴的“来了,哎呀这么累的慌,今年吃不少吧”,以及串门的亲戚们大汗淋漓的喘着粗气说“今年胖不少啊……”,这些更加增进了大家的温度,和门口摆放整整齐齐的礼盒一样,也正是组成年味的其中之一。

大家坐在一起聊天,母亲到厨房帮衬着一起做午饭。

小时候的我很喜欢到大舅家里来做客,我不喜欢参与到长辈们的讨论中,对于那个年纪的我来说,他们总是谈论一些国家大事,或是市政修路,或是国际上的问题,我实在不知道这些有什么意义,对于我们这些普通民众来说这些事情是我们影响不了的。

那时候的我就喜欢大舅家里各种奇形怪状的石头,大舅年轻时是出去见过世面的人,曾经给我带回来很多好玩的东西,我一直对石头很感兴趣,每次到大舅家里后总喜欢跑到阳台看一个个我没有见过的石头,这些东西对于年少的我来说是一种对于远方未知世界的向往。

午饭过后,终于到了这个环节,大舅一家(除了张郦姐)、二舅一家、小舅一家以及大姨一家和我一家一起出去唱歌,这将是今天令我最开心的一项日程,每年都是。

外面的雪小了不少,只剩下一些微弱的冰渣慢慢飘落,我们打了车到不远处的“唱享”,包了一个大房间。我其实特别喜欢唱歌,但是在这种长辈们齐聚的地方,我没办法放开嗓子唱那些我喜欢的歌曲,也就跟着唱几句,这个时候是舅妈的主场,她有着能够拿得起青藏高原的嗓子。

屋子里待时间久了就会有点想出去透透气,我不是那种能够一直待在一个小空间里很久的人,好像全身都被一些东西包裹住一样,很不自在。

从一间温暖的小屋突然过渡到室外的冰天雪地,令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不安感。

街上虽说到处都是雪白的颜色,但夹杂着很多行人的脚步和车辙印记,能明显感受到隐藏在寂静下的活力与生机,这个时候路边的某些小店还开着,大部分都在卖一些烧烤和饼,我不知道这些小摊的家在哪里,也许就在这儿,及或许在某个遥远到无法回去的角落,这个时候,那里的家人们是否也在谈论着乡愁呢。

我向左手边走了走,遇到一家卖关东煮的,热腾腾的水汽从锅里向外飘散,夹着浓浓的肉香味。

某些瞬间我总会莫名可怜起他人的生活,就像这家在冰天雪地中售卖关东煮的小摊子,在这个如此捡漏的小三轮车上,售卖的不仅仅是这些硬邦邦的肉块,也大概是这个苍老男人生活的希望。

“多少钱一串”。我走上前扫视着这些摆放整整齐齐的串。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