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1 / 2)

  李闻虞定定地看着他脸上的眼泪,亮莹莹从眼睑一直淌到下巴上,紧接着消失不见,是一颗水珠从生到死的距离。

  他想起第一次逼迫自己去相信裴新没有那么可恨的那天,是他第一次知道裴新会弹钢琴,也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喝酒,过去这么多年,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依然记得那天是裴新的生日。

  十七岁的裴新喝了酒,就坐在这间公寓里的沙发上,眼神冷淡到说不清是清醒还是醉,懒洋洋地跟李闻虞讲述他的父母,他的家庭。

  那或许是平时的裴新永远不会说出口的,就如同他现在拉着李闻虞说的这些话,因为渴求爱意而卑微到泥土里。

  李闻虞一直认为裴新是个疯子,从那之后才大约明白了疯的原因。受伤不会让人发疯,得不到爱才会。

  他明白这些的瞬间,一抬头就看见了年少的裴新那双明明冷漠到有些寡淡的眼睛里隐隐约约的银光,如同一面破碎的镜子变成弯月,失神地蒙着一层雾色。

  此时此刻,李闻虞才发觉,原来他一直没有忘记过这双眼睛。

  这么长的时间里,千人千面,他再也没有见过相似的眼睛。

  人在成长的过程中会慢慢对一些东西免疫,那么在少年时,是极其容易被打动的,有些东西历久弥新,有些东西后知后觉。

  李闻虞沉默了太长时间,直觉自己应该立刻说点什么,唇瓣松合却说不出话来。

  裴新的眼睛在他沉默的一分一秒里亮起来,眼泪却没停,像是被身体里的烫在往外蒸发出水份,一错不错地试图捕捉李闻虞脸上的每一分情绪。他们离得这么近,近到他一伸手就能抱住他单薄的背脊,可是他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敢做:“……小虞,你犹豫了对不对?”

  李闻虞却好像刚刚回神,不冷不淡地垂了下眼睛,很快从床头抽出纸巾塞进他手里:“你烧糊涂了,先擦一下脸,我去找退烧药。”

  直到他转身的瞬间,裴新终于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腰。

  李闻虞几乎立刻全身紧绷起来,裴新的脸贴着他的后颈,薄薄的一层衣料被眼泪浸透后仿佛消失不见,他只能感受到炽灼的皮肉,滚烫到让他的后颈发麻。

  “你先别走,”裴新的声音里鼻音很重,鼻尖和嘴唇仿佛无意地克制着擦过他的脖颈,压抑又热烈,疯狂又绝望,“别走行吗……”

  李闻虞脸色发白着挣了一下想要推开他,可是他摸到那只缠着绷带的左手,动作无可奈何地停了下来:“你先放开我。”

  裴新不肯放手,左手因为用力而渐渐发痛,过了好一会儿,李闻虞从他怀里转过身来。

  裴新跪在床边,把脸像小狗一样埋在李闻虞身上,呼吸也全都洒在上面。

  李闻虞不自在地抿了下嘴唇,把他的脸捧了起来,他的手心里摸到翘起来的发梢,滚烫的脸颊和温热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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