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66(1 / 2)

手机在9点20分响起。是钟羽。静好本想不接,但想到自己被真相烧灼的痛苦,实在不忍心放他轻松。

对方说:“我到A市了,方便见个面吗?”

“我就在巷口等你,会等到10点半。”

“静,我知道你难以接受,但你不要逃避。”

静好终于爆发,“钟羽,我真的难以理解,在你做过那些事后,怎么还能这样坦然面对我,与我谈情说爱。你是觉得我很傻很天真呢,还是认定自己魅力大到我根本不会计较。”

对方顿了下,道:“你见过岁安了?”

静好道:“我一点都不恨他,相反憎厌你。”停了口气,一股作气道,“知道后我一直在揣测你的心理。你是不是这么想的,你不是爱她吗?好,我让你自己打自己耳光。要你看人性的丑。要你知道你所谓的英雄主义的爱都只是温室里的花朵,不堪一击。一手录音,一手钥匙。我真的很荣幸还能做这样的筹码。好,不说我,就说你,就算你只是嫉妒,想出口恶气,但是你不觉得要挟、交易、恐吓,这样的行径很丑陋吗。你有没有想过,对方只是一个18岁的孩子,当然,18岁的他未必无辜,也许这世上本没有无辜,可是也没必要由你来做刽子手?你怎么可以这样——歹毒?”

对方没有声息,良久,才缓缓道:“没错。你的控诉完全正确。我不想为自己辩解。我的确对岁安做了这么一件很残忍的事。我接受惩罚。其实在跟你接近的片刻,我也闪过这个念头,知道肯定会有这么一天,你知道一切,离开我,但是即便预见了,我也依然没有勇气或者说毅力去推开这么多年心心念念的愿景。我没有能力抗拒你,抗拒我们之间的微妙吸引。审判的这一天到了,你觉得跟我在一起是个巨大的耻辱,不屑与我为伍,我非常理解。好吧,到此为止。请你原谅我爱上你,以及给你带来的痛苦。祝你幸福。”

他说完就把电话挂了。静好呆呆地听着手机里的提示音,泪水不可阻挡地漫溢出来。这一个较量她又输了。他潇洒转身,却留她独自品尝痛彻心扉的滋味。

大约一周后,她意外见到他。那是去市政厅办事,中午顺便在那边解决午餐。刚迈进食堂大厅,她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眼看到了他。他与别人坐在东边靠窗的位置,谈笑风生。阳光瀑布似的从窗口奔涌进来,将他完全笼在光线中。他的头发熠熠生辉,那条搭在桌子上的胳膊在光线的折射中幻化着彩虹的色泽。他坚毅的轮廓、上扬的嘴角以及专注的眼神在她视线里一清二楚,带出熟悉的记忆,这记忆又如倾盆之雨将她的心绪淋湿。她本该掉头走,忘记他,让痛苦安于限度,慢慢炙干,但双腿却无法动弹。片刻后,她拿过餐盘取食物,然后找了个与他位置相反的角落坐下。

这一周过得有多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有时候她也会想他是否如她一样惦记他,会在夜深人静时辗转难眠,拿着手机下意识地拨某个号。又想,大概不会吧,他已经得到了她,对大多数女人来说,性是爱的开始,对男人来说,往往意味着结束。他上次在电话里很坚决地说,到此为止,他有什么遗憾呢。每每这么想,她都会心脏抽紧,难以承受,虽则遗忘是她想要的结局。

她艰难地咽着米粒。吃着吃着,想他是走还是留呢?忍不住扭过头去,却见他端着餐盘稳稳地向她走来。目光交会,都有些失魂落魄的恍惚。

她忽然想起《浮生六记》中,描写沈三白与妻子小别相见的一段文字来:芸起相迎,握手未通片语,而两人魂魄恍恍然化烟成雾,觉耳中惺然一响,不知更有此身矣。

她虽然没有这么严重,但已经很近似了。连日的煎熬让她在见他的片刻猝生一股连她都无法理解的委屈,眼前烟雾茫茫,很有可能是泪。她垂下头,拼命忍住,但知道自己表现出来的只有无助。 当他说,“我可以坐下来吗”?她根本没有办法回应,她怕自己一张口就化成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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