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相见_分节阅读_第68节(1 / 2)

  觉悟看着手里的饭盒,沉沉地叹了口气:亏他还打了两份饭呢,这下又得自己吃了。

  

  了了从码头坐上了回洛迦山的轮渡,她有优昙法界的工作证,来回可凭证件享受员工专趟。可她今天却不想等,她在售票窗口买了乘客票,随大流一起登上了马上就能开走的客轮。

  客轮的柴油味浓烈的有些呛鼻,了了从船尾走至船头,找了一处栏杆靠着。

  海水在轮船的引擎反推下,如滚沸的粥,沿着船底的轮廓肆沸着激荡起白色的浪花。

  她倚着轮渡的栏杆,望着眼前夕阳沉没后,被墨蓝色边界线逐渐掩盖的天空。还未彻底遮盖严实的天幕里,最远最远的海平线上还残留着一抹最亮的暮光。

  可能人在情绪低落时,看到什么都会联想到自身。

  了了看着那抹挣扎着想要突破黑夜的地光渐渐被夜幕吞没,仿佛看到自己次次求生又次次被按回泥潭里的模样,苍凉得想掉眼泪。

  相比日落,她更喜欢日出。

  夜晚一切归于沉寂,商铺要关门,鸟禽要归巢,人类要睡觉。白天的热闹一旦到了晚上便会烟消云散。

  而人类的情绪,阴暗的,恐惧的,消极的,都会在无人的角落里无限滋长。

  对于了了来说,夜晚太难熬。只有阳光破开黎明,从地平线上跃出来的那一刻,她才能感觉到安心。就好像崭新的一天开始,今天之前发生的就都成了过去,厄运会就此远离,无论什么都可以重新开始。

  可她最近总看到日落,一轮轮沉没的金乌,像是将她也带入了无尽之地。

  海风吹的她眼睛有些涩,她低头时,用指尖拭了下眼角。再抬头时,她回眺了一眼多宝讲寺。

  讲寺楼高,重檐飞瓦,碧绿的琉璃与金色的顶珠在一片古式建筑里格外醒目。

  了了看不见偏殿,更看不见佛堂。可这远远的一眺,算是为今天的事做了最后的告别。她在轮渡靠岸之后,拎着她的工具箱,从容不迫地离开了码头。

  

  裴河宴受诫的后续,了了没再关心。他既然犯了戒,在他未退僧籍之前,那都是该受的。只有受过罚,他才能回归原位,无人置喙。

  了了只庆幸,四方塔的壁画还需要收尾。这样,起码有一块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地方可供她疗伤修养。

  沉浸在工作里时,了了的内心无比宁静,她的眼里只有壁画。这种抛开一切的专注令她久违的想起了了致生刚去世时, 她也曾靠着他留下的文稿, 度过初时最难熬的四季日夜。

  状态好的时候,她会开解自己。了致生的离开未必不是好事,起码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即便她不愿意承认,可事实上她确实是那一块绑在了致生脚上的石头,拖着他一路沉底,永远无法浮出水面。

  状态糟糕的时候,她会好奇如果伤害自己,能否会从疼痛和鲜血里获得内心缺失后的平衡与满足。可她太怕疼了,犹豫了无数次,才在某个夜晚划开了自己的大腿。

  鲜血涌出的刹那,先一步攻击她的是恐惧,而非疼痛。

  她回想自己拿起美工刀之后的每一步,都像是耳边有恶鬼引诱,它们笑闹着,用最无所谓的语气来勾起你心中最阴暗的私念。

  她当然知道这是错的,她甚至怀疑自己生病了。可那一幕留下的刺激足够震慑,她像是就此幡然醒悟,学会了及时控制自己的情绪。并且因为运用熟练,只要她不去想裴河宴,在佛堂发生的事就像被她关进了暗无天日的囚笼里,丝毫影响不到她。

  她并不难过这戛然而止的喜欢,裴河宴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得失衡量之下,她肯定优选最轻的代价。

  人没有爱情不仅可以活下去,还能活得很好。可一旦失去了最宝贵的信仰,与死又有何异呢?

  所以没什么好难过的,了了。

  她一遍又一遍地安慰着自己。

  

  可眼下还有个亟需解决的问题,她每周四晚至周六都会待在禅居小院和优昙法界,那不就又和裴河宴抬头不见低头见了吗?

  而且,她都已经把话说到止步于此的地步了,要是还能若无其事地回去和他相处……反正她是做不到。

  但搬出来……也不行啊。

  她这才刚搬进去住了几天,就急吼吼地往外搬,不仅对裴河宴对了无是一种伤害,甚至还有种昭告天下“我们有情况”的高调感,太小家子气了,不妥不妥。

  了了纠结来纠结去,埋在被窝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办,一想到小师父她就有点喘不上气。

  

  周四中午午休,了无来普宁寺找了了。

  最近天热,午时热气更盛,了了被小沙弥叫过去时,先去寺外的小摊上买了两根甜水冰棍。

  近一周不见,了无看上去沉默寡言了不少,高大的身影坐在供香客歇脚的廊下,看着跟大厦塌缩了似的,消瘦颓丧得只剩了个空壳。

  了了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把冰棍递给他。

  了无一愣,没接,他摆摆手:“不吃。”

  “那我吃一根化一根?”了了说完,又把冰棍往他面前递了递:“拿着呀,特意买给你吃的。”

  了无看了看她,这才接过冰棍,慢吞吞地拆了塑封。

  他这异于平时的沉默,让了了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其实不用了无说,她也大概猜到裴河宴受诫一事估计和他脱不了干系。而能引发这个事的, 不是因为酒店, 就是她那天早上抱了裴河宴。

  这两件事都跟了无有直接关系。

  她抿了口冰冰凉凉的冰棍,也不催促他,就这么眯着眼看松树枝桠上飞快横窜的松鼠。

  “小师兄。”了无呐呐地叫了她一声:“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了了转头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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