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梦醒时分8（1 / 2）

一场秋雨一场寒。

入秋之后，老龟山的天是一天比一天更冷。

山脚下的树木也开始泛黄落叶，彼时绿荫如盖的林海也终于换了金装。

张扬还是早出晚归，每日清晨上山砍树，到了日落下山卖柴，腰间挂着密封的陶罐，生活得十分规律且低调。

张威的失踪很快就被人发觉，因为催债的人三天两头就来登门拜访。

前两次时都没收到回复，催债人只当张威想方设法出去筹钱了，等到第三次拜访时才反应过来不对，破门而入后，只看到一间空荡荡的小屋。

于是，张威背井离乡、外出躲债的风声便在一夜间传遍村落，没有人怀疑这个猜测是否真实，因为这听起来就像是一个烂赌鬼迟早会做的事。

只有几位守在祖祠的族老恪守规矩，派了年轻人上山搜寻几日，自然是毫无收获。

依照规矩，族人无故失踪半个月，结果按离世处理。

张威就这么走了，无人缅怀，徒留下一间小屋。

当老齐带着张扬来到张威住处的时候，小屋的大门敞开，里面的家具物品几乎全部被清空搬走，拿去抵债。只有几件零碎的小物品随意散落在地上。

老齐走进屋子，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装进包裹，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拨浪鼓，虎头鞋，草蚂蚱......和一幅发黄发灰的儿童简笔画。

张扬捡起画纸，画上是一间带有篱笆院子的小房子，两个小孩和母亲在院子里嬉戏，父亲站在井旁打水冲澡......

其乐融融的一家四口，只是其中较小的孩子被人用炭笔涂了几道斜杠。

“张威这孩子......其实本性不坏，只是一直生活在过去，走不出来了。”

老齐轻叹一声，把收拾好的遗物交给张扬，“也就剩这些东西了，你带回去吧。这间屋子还要给骰子巷抵债。”

张扬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地带走遗物。心里头有莫名的情绪流淌，画面的内容似是触动了某根心弦，一些久远的记忆尘埃被心神重新捕捉。

喜欢打井水洗澡的老豆，喜欢在院子树下纳鞋子的老妈，喜欢抓蚂蚱的张威......这些是八岁前张扬的记忆。

但又何尝不是，他的记忆呢？

张扬来到老龟山上的一处山坡，这里立着一个小小的墓碑，坐北朝南，正对着山脚下的老屋院子。

他沽了一壶村里的老黄酒，很辣，也很爽，是张扬从山阴林地回来后染上的嗜好。眼下借着祭拜的机会，也给张父尝一尝。

烧掉张威遗物后，张扬的生活更加低调且规律。

村人一开始都在传“张扬疯了”，时间久了，反而将他的沉默寡言理解成“张扬长大了”，认为成熟的男人就是这样。

默不作声，默默做事，独立生活。

只有老齐会假装不经意地问：“张扬啊，有没有对哪个小姑娘感兴趣啊？过了冬，你也老大不小快二十了，是该找个看对眼的成家了。”

“老齐，我还小，说这些太早了。”张扬笑笑。

“哪里小？”老齐睁眼一瞪，“隔壁跟你同龄的小明，人家孩子都会走路了。你再不抓紧，我怕你一不留神就跑了。”

张扬有些讶异地抬抬眉毛，道：“跑什么？”

“不知道。总感觉你这小子藏着不少心事。”老齐说，“再不济我也可以带你去其他村子转转，或者去白鹿城。我看白鹿氏的姑娘就很不错，水灵灵的。”

“哈哈不急。放心吧，我不会跑。”张扬从兜里拍出两文铜板，“我的家在这呢，能跑哪去？饿了，来二两馄饨。” “好嘞！”老齐屁颠屁颠跑去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