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雁安白驹2(1 / 2)

明安十五年,时值深冬。

图南山南脉脚下一处驿站,仆役们进进出出地忙碌着,将行李依次搬装上车。几个侍卫打扮的人想上去帮忙,却被驿丞乐呵呵地拦了:“屋里有暖茶,几位都快去歇着,这点事啊,我们肯定给祝郎君收拾得妥妥的!”

“大人太费心了。”为首的侍卫为难道,“我们公子说了,官家驿站,本不该我们在这儿歇脚,这几日已经给您添了不少麻烦了,实在不好再为些小事再……”

“这怎么能说是麻烦?”驿丞摆着手,“祝郎君还在病中,即便是个寻常过路人,我也不能放着空屋子不让住,让病人风餐露宿啊!”

他看侍卫们还要推辞,忙按着人恳切道:“我说句真心话您也别笑,那神仙似的人物,一生能见着一回也是福气了!您就当全我仰慕之心,千万莫同我客套,成不成?”

这驿丞性子豪爽,操着一口北地方言声音不小,惹得门口来往的人都听了一嘴。

一个带着差事的驿卒刚下马,好奇地看了几眼热闹,进了馆中便忍不住打听:“外边那是什么人?能劳得大人亲自出来忙活,是个大官儿?”

周围几个人听了这话,俱都笑了。

“哪儿是官哪!雁安白驹,寒泉翁的亲外孙,你听说过没?”

“雁安白驹?”那驿卒吃了一惊,“没弄错吧?不都说那是落翮山的世外仙,在山里头悟道修禅来着,怎么大老远的到咱们澧京来了?”

“啧,这有什么不明白的?我且问你,这白驹,是哪里人?”

“雁安白驹嘛……自然是雁安人啊。”

“错喽!”几人看着他哈哈大笑,与有荣焉道,“真要说起来,他算是半个澧京人!他这一趟不是‘到’咱们澧京来,而是‘回’咱们澧京来!”

驿卒不解:“这从何说起?”

“嗐,你难道不知白驹的父亲是谁?”一人神秘兮兮地凑首道,“寒泉翁之女柳絮才高,许的那自然不是寻常人家——盛启年间三元及第的状元老爷,你总有耳闻吧?”

驿卒倒吸了口气,惊呼:“不就是提笔安社稷的那位祝公?白驹竟是他的儿子吗!”

他瞠目结舌,半晌才回过神来:“难怪,这一家子都是神仙啊……”

“瞧你这孤陋寡闻的样儿!”几人都笑了,“文曲星的儿子那就是小文曲星,白驹若入科场,必然也是要连中三元的。老徐,你家里不有个还在读书的小儿子?我们前几日可都远远地拜过了,别怪咱没提醒你啊,白驹住在东厢,今日可要走了!”

“是得、是得拜拜……”那驿卒手忙脚乱,把手里的文书和信筒往同伴手里一递,“劳哥几个帮我拿着,我去去就回!”

他步履匆匆往东面去了,同伴低头随意一扫,忽地“咦”了一声,从中拣出枚形制朴素的信筒来:“嘿,老徐这憨货,接私活被我给逮着了!我看看,欸,这好像就是寄到咱们驿馆——”

他幸灾乐祸的声音在看清信筒上的字后戛然而止。

“祝、祝……”他如遭雷击,舌头也不利索了,“祝予怀?”

在场几人对视几眼,同时陷入诡异的沉默。

没记错的话,白驹……也叫这个名吧?

有人一拍脑袋:“这信筒是澧京来的,那必然是祝公寄给自己儿子的啊!老徐果真是个缺心眼儿的,接了私活,竟然不知道寄信的主人家是谁?”

“管他那么多做什么。”另一人叫了起来,“咱们一起给白驹送过去,没准还能见他一面呢!”

“先别忙,让我摸一摸信筒!我这手沾点才气,回家去蹭蹭儿孙辈的头,也叫他们聪明些!”

“对对对,也让我摸摸!”

“一个个来,哎哟真是……”

驿馆东面,一个小姑娘裹紧了身上的衣袍,拎着一把木剑急匆匆地穿过门廊。她的双环髻上缀着两个小绒球,随着飞跑的动作欢腾地跃动,惹得馆中的人都笑着朝她看。

有人逗她道:“小丫头,你往哪儿去?”

“我有名字的。”小姑娘偏了下头,毛领下露出张灵动的小脸来,强调道,“我叫德音。”

“好,德音小丫头。”那人打趣道,“雪天路滑,当心摔个狗啃泥。”

德音“哼”了一声,脚步半点未停,风风火火地朝里院去了:“我要给公子送信去呢,不同你说了!”

东厢院落清净,与外头全然不同。德音一路跑进院内,脚步也不由得放轻了几分,站在原地喘匀了气,才走到了房门前敲了敲。

“公子,我回来啦。”

里头的人咳了两声,响起一声瓷碗落在桌案上的轻音:“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德音像条鱼似的钻了进来,轻车熟路地跑到屋内的暖炉跟前蹲下,搓着冻僵的脸直乐:“还是公子这里暖和!”

祝予怀看见她被冷风吹得泛红的鼻尖,笑着数落道:“知道外边冷,还天天出去疯跑?哪天地上霜未除干净,非得让你摔一跤才长记性。”

德音吐了吐舌,从怀里摸出枚信筒:“公子不知道,方才有好多人堵在门口,支吾半天,结果就为了送这个。这么多人结着伴来送,没准是很急的信呢!我自然要跑的。”

祝予怀看了一眼:“是父亲惯用的信筒……我瞧瞧。”

未梳的长发随着他起身接信的动作滑下了几缕,露出一截过分白皙的脖颈。

祝予怀随手拢了发,拿木簪簪了起来,又将案上的瓷碗偷偷往后挪了挪,才开始揭信筒上的蜡封。

德音探头看向案几:“公子藏什么呢?”

祝予怀装作没听见,一手虚搭在桌案上,宽大的衣袖挡住了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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