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 2)

达鲁花赤自然欣然应允,汝阳王掌握统帅天下兵马,是个掌握实权的权臣,能够攀上汝阳王府这门姻亲,对他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不过只是认个女儿罢了,哪怕没有血缘上的关系,都拉近了他与汝阳王府的关系。更何况王保保是汝阳王唯一的儿子,将来定是他接过汝阳王的衣钵。能当上他的岳父,何乐而不为?

至于堂堂汝阳王世子兴师动众,就为娶个汉女的事情,他守口如瓶,绝口不往外透露分毫。

为表重视,问过方思阮的偏好后,他特意拨了一处幽静闲适的院子给她居住,又吩咐自己的夫人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另一边如火如荼地准备起昏礼要制备的行头与陪嫁。

方思阮在达鲁花赤的府中住的倒也安稳,他们知道她喜静之后很少来打搅她,连拨给她的丫鬟侍从都是极为有眼色的人。她身上其实有十香软筋散的解药,藏在她头顶的簪子里,是当初成昆交予她的。

服下药后,恢复了内力,左右王保保一时半刻也回不来,昏礼也举办不了,她索性安心住下,趁此机会好好练武,灭绝师太教给她的峨眉九阳功,她还有一处没有融会贯通。

过了几日,汝阳王府的哈总管前来拜见,告知她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到汝阳王府的藏宝阁去,里面一切的武功典籍她都可以翻阅。

方思阮一愣,思及王保保,只觉心绪纷繁,有一丝怅然萦绕于心头,极淡。她没有回绝,去汝阳王府的频率高了起来,白日里在藏宝阁中如鱼得水般记诵着那些秘籍,晚上回到达鲁花赤府中则勤加练习。

一日,她独自回到卧房,刚打开房门就嗅到了一丝血腥气,步伐一慢,却未声张,仿若没有察觉地阖上门。

一道身影动了动,从她身后压过来捂住她的嘴,萦绕鼻间的血腥味更浓郁了,那人比她要高上一个头,忍着剧痛喘息道:“别叫!我不会伤害你。”

话音刚落,熙熙攘攘声自院外传入,渐渐更响了,烛火攒动,院里来了一队护卫。你推我让之后,一人站了出来,大声道:“小姐,府内进了个歹人,我们正在搜寻,不知可方便入内。”

嘴上的手捂得更紧了。

方思阮不答,那群侍卫起了疑心,又大声唤道:“小姐?”

她伸手去掰他的手,不动,她又不欲展露恢复内力的事实,于是在他手背上写下个“疑”字。

那男子迟疑片刻,眼见门外的侍卫走上前欲直接推门而入,终于松开了手。

方思阮立即喊道:“我已入睡,院内没有进过什么陌生人,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身后男人松了口气。

侍卫们止住了脚步,听她语带不耐,思及她身份特殊,不愿得罪于她,放弃了搜索。

方思阮觉得身后男人的声音颇为耳熟,似在哪里听过,转过身。或许是她刚才帮了他,又或许是他已快支撑不住,男人没有阻止。

月光如练,清清亮亮地映照出双方面容,甫一对上眼,男人怫然变色,大惊道:“你竟然是蒙古人!”

第17章 光明顶(17)

模糊的轮廓渐渐清晰,男人英挺的面容露出惊愕的神色,方思阮盯着他腰腹间不断渗血的伤口,蹙眉轻声道:“莫七侠?”

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又为何会受这么重的伤?

莫声谷用剑抵着地,勉力支撑住受伤的身体,深邃的轮廓愈发冷硬。他向来嫉恨如仇,痛恨极了这群作威作福的狗鞑子,但也知道冤有头债有主,不会去伤害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即便她们也是蒙古人。

可眼前少女……

方思阮见他额头冷汗涔涔,站立吃力的模样,伸手就要去扶他,却被他甩手一推。她此时内力全然恢复,这些日子里勤于练武,武功越发精益。一个受伤之人的轻轻一推,哪放在眼里。

回手一拢,再次稳稳扶住了他的手臂。

有武功之人与没有武功之人在受到外力时的反应是截然不同的,方思阮内力深厚,遇到外力推搡时体内自然而然反弹出一股内力进行抵御。

莫声谷自然能感受得到。

“好哇!”他这一路遭暗算,不由多思,震怒道,“你不但隐瞒自己蒙古人的身份,还会武功。当日在在中岳神庙的那群贼和尚是不是你们设局。究竟是何阴谋?”

方思阮念及门派之谊,这才对他多加礼遇,但他这般恶声恶气,将她的好心当作驴肝肺,没有一副好态度。她又不是面团子,任人拿捏,松开手,一时有些气恼:“阴谋?我若有阴谋,你此刻早就被刚才门外那群侍卫抓走,哪容你在这恶言恶语!”

“你......”莫声谷气急,还想再说些什么,他硬撑了那么久,体力已是不支,眼睛一闭,身体往后倒去。

方思阮一惊,及时扶住他,仔细往他脸上望去,面色苍白如纸,冷汗滚滚,昏迷之中仍旧紧皱着双眉。她将莫声谷扶到榻上,把脉,又解了衣衫检查了一番。他除却小腹上的一处贯通伤之外,右腿骨折,内力也有所受损。

她身边无药,只能就着烈酒为他包扎。习武之人的身体比普通人要强健,这伤虽重,但不致命,只消好好修养,便可恢复。

包扎完毕,方思阮从柜中拖了床被子盖在他身上,就回到拔步床上休息去了。

翌日天明,哈总管又送来了一匹小马驹,通身如雪,神采奕奕,隽秀非凡,正是方思阮先前在汝阳王府喂过的那匹小马驹。

它似乎还认得她,打了个响鼻,就想朝她走过来,只可惜被马奴手里的缰绳拴住了去路。

方思阮有些欢喜,走上前去抚摸它的鬃毛。

哈总管见她露出笑颜也跟着笑了起来,询问道:“城郊有处马场,姑娘可要去试试?”

她最近醉心于习武,终日将自己锁在房内,此刻被他一句话引起了兴致,小马驹又配合地舔了舔她的手,当下不再犹豫,兴致勃勃地从马奴手上接过缰绳,牵着它往府外走去。

哈总管给马奴示意个眼色,跟在了她的身后。

纵马驰骋,风急白裾飞。一个上午下来,方思阮直觉酣畅淋漓,午饭过后回到达鲁花赤府邸。

方思阮推门而入。

莫声谷已经清醒,正忍痛踉跄着要下榻,见到她进来,慌忙拿被子遮住自己赤裸的胸膛,手忙脚乱间腰间伤口一扯动,白色裹帘已经渗出了殷红的鲜血。

她站在远处尽收眼底觉得好笑,也真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眼梢有艳光流过。他的伤口在腰间,昨晚她为他包扎时,早就全部看过。

莫声谷涨红了脸,好似被火燎过,脸上滚烫至极,极为羞恼:“你笑甚么?”

方思阮将买来的金疮药掷给他。她言简意赅,只吐出三个字:“金疮药。”

莫声谷长臂一展,凌空接过药瓶,看着手里的瓶子,神色警惕:“妖女,你究竟有何阴谋?我今天落入你手,要杀要剐随你便!”

哪有那么巧的事?在那中岳神庙遇见眼前蒙古少女,偏偏他逃避追捕又躲进了她的卧房。

方思阮闻言,神色倏然一变,脚钉在了原地。那两个久违的字落入耳中,恍若雷鸣,周遭的一切在此刻一一在眼前掠去,耳边有幻音喋喋不休。

“妖女!杀了那么多人哪里跑!”

“你跟你师父作恶多端,拿命来!”

“妖女!”

“妖女!”

无人愿听她解释。

她从未害过人。

她确实杀过一人,

一个对她至关重要的人。

一团血雾扑面而来,笼罩住她的瞳孔,神识恍恍惚惚。曾几何时,她翻来覆去地想,当时的场景日日夜夜恍如噩梦般闪现在她眼前。师姐们误以为她因惨遭灭门之灾而受了刺激,抱着她安慰。

渐渐的,时间长了,痛苦似乎慢慢被磨灭了,这份记忆最后被她锁于心底一角。但此刻又重新浮现在眼前……

“爹爹今日就教你这第一课。”成昆含着笑将匕首递给她,轻拍她的后背,推着她往前踏了一步,冰冷无情地说道,“杀了她。”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