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姊妹9(1 / 2)

我比较清楚的记得97年香港回归那一天,那天刚好也是去了外公家返程的日子。

我和妈妈去外公家回来的路上。我双手抱着一个15斤左右的西瓜依靠在胸前。跟随在妈妈身后,我们从水库尾顺着田埂走到垄外,还在地里锄草的同村伯伯看到我们。他直起弯下的腰,放下挥动的锄头,拄着锄头站立着。

他说:“今天又去冷水畈(村名)了吗?”

妈妈说:“是啊。”

他继续调侃我道:“怡曦,你抱得动西瓜不!这么个大西瓜给我吃好不好?”

我望着远处的他不自然的退后几步,将抱在怀里的西瓜搂得更紧,深怕他跳过来抢了它似的。

这时突然一声飞机传出一阵轰鸣声,我惊喜的抬头看着天空和妈妈说:“伊,你看,是飞机,飞机!”接着我们村的广播电台播报:“今天香港回归了。”

妈妈和伯伯异口同声的激动的说:“今天是7月1号,真是值得庆祝,香港回归了。”

伯伯也露出欣慰的笑容。

妈妈又转头看向我,她说:心肝,香港回归了。”

那时我只觉得这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和骄傲的事,但是我并不知道香港在哪里,对于6岁还没走进历史的我来说,只能依稀的记得村里老人经常和我讲的故事里,它确实被占领过。

我脑海中一直有一个梦里又不太似梦的场景出现。

我和妈妈,姨爹还有舅舅。舅舅划一只木船载着我们往我们村的方向前进。那时候舅舅还抱了一个30来斤的大西瓜放在船里。我们起先是从外公家出发,半路上一直下大雨,姨爹用半圆形的葫芦瓢将船上积攒的雨水不停的往外舀。妈妈也帮着忙,将船上多余的水用半弧形的下端开口的塑料瓶往外倒水。

划过来的时候,发现我们村水库尾的水一直涨到了我们这里的田间。湖水变得非常浑浊,迟迟找不到船能靠岸的停靠点。

后来我们找到了一处被湖水淹没大半的低洼的小岛,它的另一端刚好连着我们村这边的山,舅舅把船停靠在这里。姨爹下船在岛屿上找了一根大树,将纤绳牢牢绑紧,这里风大雨大水位又涨得厉害,如果不找牢固的树木绑好,船很可能被水冲走。

我们停好船后,妈妈也小心的沿着岛上攀爬。待妈妈站稳后,舅舅扶着我,妈妈牵着我的手,我三步并作两步做了一个大点的跳跃,扑到了妈妈怀里。随后舅舅将手上的大西瓜传递给姨爹。我们一行人在岛上顺着山路走向另一座山脉。

那时是夏天。大风大雨吹打着我们脸庞。海浪汹涌的拍打在沙滩上,远处望去,我们停靠的船也被激起的浪花吹得摇摇晃晃晃。我看到一条银环蛇它扭动着肢体绕着杉树攀爬。深邃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嘴巴吐着蛇信子。我害怕的不敢从妈妈背上下来。

舅舅,姨爹和妈妈他们看到蛇反倒不以为然,在山上我还看到了猪婆蛇和好几种不同颜色的蛇。我被吓得不轻。终于我们穿过了这座岛来到了我们村的山脉。这里有一条平时村民上山砍柴的小路。我们顺着小路一路向下,很快来到了田埂处。这时往垄外的方向望去,水库尾浑浊的上涨的水已经远远在我们身后好几十米远低洼的田地里。

我们全身都淋湿了,但是好歹到了家。

我记忆中的另一个场景,我们从外公家返程,我们坐上了吉普车,我坐在妈妈腿上,我们的车从山上的大路一直开。

路上还有好多不同的车,我们的吉普车一路按着喇叭。有一段路,外面一直下雨,水位涨的很高,湖水泛黄,差不多快淹没到车窗了。我透过车窗往外看,看到水位蔓延到大人的腰身那么高。然后水里还有漂浮游动的蛇,我们还是缓慢艰难的开着,最终我们的车驶向了地面。我们平安的回了家。

这个镜头我一直不太确定是不是梦境,还是在我生活中确实发生过呢。后来我问妈妈,妈妈说确实有一次下大雨,水都淹没了路,我们坐过那辆车。原来那一年正是1998年,妈妈说那时到处都在发洪水,连我们家地基打的这么高,也有洪水入侵过。

转眼就到了1999年,那一年我7岁,我在门口刷牙。不知道哪个亲戚走到我跟前对我说:“怡曦,你几岁了?”

我撑着还没睁开的双眼回道:“7岁。你看我换牙了。”我张开嘴巴,咬合着上下牙齿,一排整齐的牙齿被牙膏的泡沫覆盖。

然后就是妈妈拧着菜蓝子,我跟在她身后。那天妈妈告诉我:“澳门也回归了。”

妈妈同我分享喜悦,她教我唱《七子之歌》我跟随她的声音唱起:

你可知妈macau

不是我真姓

我离开你太久了母亲

但是它们掳去的是我的肉体

你依然保管我内心的灵魂

三百年梦寐不忘的生母啊

……

这首歌很容易学,我就是那时候学会的这首歌。

那天回到家里,妈妈说今天这么好的日子要庆祝一下,她忙碌着做饭去了。我趁她在厨房里忙活,我搬着小板凳,踮起脚尖双手摸着衣柜上的糖罐,那是青花色20公分高的陶瓷罐,像古董一样,瓶盖密封着。没想到我触碰到它后却搬不动,我两只手轻轻的往中间移,再往前推,希望能抱住瓶子。结果一个不小心,一整瓶陶瓷罐都打碎了,糖散落了一地。

我那时像犯了错误的孩子,一时慌乱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捡起地上的糖往糖罐里装,试图掩盖真相,但是那么大一个古董青花瓷的瓶装了这么满满一罐糖散落在地上,我又怎么有机会向妈妈证明不是我打碎的呢?那天无疑被妈妈批评了一顿,妈妈又小心翼翼的将地上干净的糖装进玻璃瓶里。还好青花瓷碎了一半,瓶底还残留了一些糖。

后来我上学认识了字,也学习了古董艺术。有一次我搬起家里另外一个腌制咸鸭蛋的同样的青花瓷瓶。我想看看瓶底是不是盖着一个印章,然后刻了一个唐宋元明清类的字迹。我轻轻挪动瓶身,瓶底果然盖了印章,瓶底也清晰的刻着“景德镇”三个大字。

关于儿时的记忆我还有好多个片段。但是对于这三年,我最深的记忆就停留在这些事情上。

我记得也有一段人心惶惶的日子。家里有一些陌生人来的时候,我就被姐姐抱去了阁楼,或者藏在了柜子里的暗道里。她捂住我的嘴让我不要说话。我那时还不能明白为什么。

长大后我才明白,原来他们是来查人口的,这就是妈妈让姐姐把我藏起来的原因。幸运的是爸爸有些退休金,不幸的是,妈妈给我补交了罚款。

我们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默默劳作,生怕谁家的小孩突然回来,被问道怎么家里多了一个娃。

有一次20多岁的堂哥从深圳回来,那个陌生人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风声。他又一次来到我们村,堂哥一米八的大高个,那个陌生人扯着堂哥的衣领,他要他老实交代是哪家亲戚的小孩跑到我们村躲着了。

大伯母心疼的解释半天,后来我妈妈也帮着说情,他才放下衣领。

他凶狠多疑的说:“是吗?你是她的小儿子,那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呢?”

妈妈说情道:“是啊,他一直在深圳工作,回来得少,你见着面生也正常。” 后来这件事就那么不了了之了。人都这么大了,难道要跳回到母胎里,提醒爸爸的一只小蝌蚪和妈妈的那颗卵子不要相遇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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