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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带了。”盛嘉宜显然早有准备,“就在包里。”她拍了拍随身携带的那只斜挎包。

徐明砚沉默了几秒:“盛小姐果然早有准备。”

她的想法很疯狂,而且毫无疑问,她早就等着他上钩。

徐明砚不能理解盛小姐为什么能同时兼具天使一样的面庞和魔鬼的思想。

“我还是要跟你确认一下,你没有在开玩笑吧。”他十分严肃。

“我当然没有。”盛嘉宜淡淡道,“你可以帮我,也可以不帮我,如果你不帮我,我自己也没有这个能耐过去,就这样简单的一件事。”

“高棉有上千座寺庙。”

“是啊,高棉有上千座寺庙,可是我只对那一座感兴趣。”

徐明砚将她看了好一会儿,盛小姐面色淡然,既没有那种因为好奇而表露出来的急切,也没有故意为难他的戏谑。

她只是觉得如果她是陈曼仪,一定会想到哪里去。

从新加坡乘飞机到高棉不过短短两个多小时,但从吴哥到柏威夏寺,两百多公里的路程需要四个小时的车程。

最重要的是,那里并不稳定,事实上就连这里也不是那样稳定,围绕吴哥市镇周边仍有摩擦,直到近一年来才平缓。

到最后,他叹了口气,指着自己的脸:“你亲我一下,我就想办法。”

“这么危险的事情,找盛小姐要一个吻,不过分吧?”

盛嘉宜冷眼看了他一会儿,忽而一笑,她侧身,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

明媚的早晨,她的唇带着凉意。

仿佛湿润的雨水倾盆而下,霎那间笼罩整片土地。

他只觉得一阵电流从全身穿过,密密麻麻,细针一般扎在皮肤上。

四周参天大树上蝉鸣噪音倏地被放大了一万倍,震耳欲聋。

“可以吗?”盛嘉宜睁着她那双玻璃珠子一样的眼睛问徐明砚。

谁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反正徐明砚不可以。

“可以。”他破天荒有些狼狈地别过眼神。

“你等我打个电话。”徐明砚拨通手机。

他竟然也会讲法语,熟稔流畅,看来出生香江的徐先生除了讲不好粤语,别的语言倒是都没有什么问题。

盛嘉宜在旁边安安静静听他讲完,才开口:“你跟吴芳宇很熟?”

“你怎么知道是吴芳宇?”

“猜的”

“猜的?”徐明砚挑眉,“我跟他不熟,是钱跟他熟。”

“他虽说是首富,应该也不见得多有钱吧,毕竟高棉也没有什么来钱的产业。”

“这你就不知道了,越是这样的地方,有钱的人就越有钱。”

“愿闻其详。”盛嘉宜挑眉。

徐明砚说:“他想要发债,你知道的他手上产业基本代表这个国家最好的资产,德美投资董事有意于用集团庞大的资本规模来购买大量的、不同期限的企业债券,我们正在评估高棉地区的企业债务利率和风险评级,看看是否值得做这笔生意。”

徐先生为什么不接手家族企业?“盛嘉宜问出自己一直以来都很好奇的事情,对于徐明砚没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不知道的事情就直接问他,他可能会讲真话,也可能会讲假话,但要是自己揣摩,就始终无法得知确切的原因。

德美投资的最大股东说到底是国家财政部,他放着几千亿的家产不去打理,长期把守主权机构,这样的行为在他那个圈子里也有些离经叛道——对于香江的那些富豪来说,无论他们私下里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事,表面上依然同各方权势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站队有时候意味着危险,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徐家能发达至今,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他们总能在恰好的时间里站在恰好的位置上,而这一次,他们选择站在香江这个曾经带给他们无限辉煌的岛屿的对立面。

徐明砚却仿佛没有听出她话外之音中的戒备,笑着反问她:“接手家族企业做什么?每天带着上千串钥匙去铜锣湾一家一家店铺敲门收租?”

盛嘉宜忍不住微微白了他一眼:“我很认真在和你讨论这个话题。”

徐明砚只想逗她,不想真的惹她不开心,耐心解释道:“一言半语说不清。““

“路程那么长,你可以慢慢说。“

“为什么这么好奇?富二代就一定要继承家业?在美国投行的时候天上掉下一块板砖至少可以砸死三个富二代。”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徐明砚有些好笑,“盛小姐,我知道你跟香江外汇管理局局长私交甚密,你不会是要帮着他来试探我吧?你这样的盘问真是叫我提心吊胆,我这个人看起来像是电影里那些脸上写满阴谋诡计四个字的反派角色吗?”

盛嘉宜微眯眼睛:“徐先生,你都给自己用上了试探两个字,想得也是很远嘛。”

再说,他看上去的确不像个反派角色,他矜贵尔雅,却愿意追着她到这个地方,真要说的话他像是那种脸上写着聪明,大脑空空的欧洲贵族后裔,浑身上下散发着没有后顾之忧的洒脱。可是盛嘉宜不想说的是越是这样的人,现实里越像是个反派。

吉普车从辽阔的荒原上驶过。

窗外是一望无尽的田地,杂草横生,时不时有水塘和湖泊,就那么孤寂流淌在在荒芜的天空下。

法国诗人勒内·夏尔说夏天和生命是同一质地,那样热烈和浓郁的阳光,热浪席卷过的午后,使得回忆里的生命像是燃烧起来一样,变得无尽而绵长。而在东南亚,夏天是永恒的,比起猛烈的日头,雨更加让人记忆犹新。

本地人说高棉的雨总感觉比相邻的暹罗与越南要多一些,大抵是因为平原更多,水流四溢,那雨便也总跟流不尽一样,黏腻湿闷,到处都充斥着烂泥潭与腐臭枝叶的味道。

盛嘉宜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接近雨季的尾声,进入十月,雨水变得更加稀少起来,只有那么短短三四个月,这里是干燥的清爽的。

今天刚好是大雨过后暴露烈阳的一天。

徐明砚在研究了一通路线后,终于大着胆子带着盛嘉宜上路。

车载音响里放着一首《California Dreaming》。

I've been for a walk

On a winter's day

I'd be safe and warm

If I was in L.A.

California dreaming

On such a winter's day

[John Phillips《California Dreaming》]

早晨八点整,窗外已经阳光灿烂。

如果说理想中的约会应当是徐明砚开着劳斯莱斯,手捧大朵玫瑰鲜花,带着盛嘉宜在宁静湖畔的奢华别墅中静静看着夕阳落下,氛围正好时开一瓶62年的罗曼尼康帝,在暮色霞光中,暧昧地说着一些我爱你,你是我的最爱诸如此类的情话。

那么在颠扑的黄土路与荒茫的平原上跌跌撞撞,愣是让两人之间默契蒙生了一种亡命天涯的氛围。

浪漫一点来说,这也算是一次盛大阳光下的旅行。

盛嘉宜还缠着徐明砚问之前那个问题,她这个人就是这样,对于徐明砚,她能拿捏的东西不多,便想要挑一个能为难他的话题来讲,其实他不说,她也未必猜不到原因。

德美投资这种资产高达千亿美金级别的投资公司,涉及金融服务、电信、媒体技术、运输工业、消费品、生命科学,能源、地产诸多领域,却从不对外公开任何财报和公司高层信息,包括徐明砚在内的几位基金会主席无一不是大型私人集团的董事,而时任德美董事长的Vikram Singh却是位新移民印度裔,靠着良好的学历与丰富的工作履历被财政赋予了这一重要的职责。

在保证投资回报率的前提下,几位董事是否是在董事会的集体决议下调动资金,有过财政司工作经验的盛嘉宜对此持有极大的保留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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