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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还要担心有外裔人士随意敲响房门,递进来印着衣着暴露女人的小纸条。

她的眼睛望向玻璃外,尽管那扇玻璃小得可怜,但是她还是静静向外望着,等待霓虹洒在她的睫毛上。

世界上最孤独的人是在最繁华的街道上却孑然一身。

谢嘉诚愣愣看着盛嘉宜,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心里狠狠揪了起来,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握住他的心脏,掐的他喘不过气。

“你知道为什么香江人都不敢靠近这里吗?”盛嘉宜忽然开口,她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疏离又冷淡,谢嘉诚分不清这是她在和他说话,还是阿May在和阿星说话,不过这种语气恰到好处,几乎可以瞬间带入角色。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天赋,他脑子里忽然想到,天才总是独一无二的。刚出道时,同样是做演员出身的经纪人同他说:“Joshua,你演技一般般,还是多练习唱歌吧,声乐技巧可以通过学习来提升,哪怕你机能一般,也能靠努力达到中等偏上的成绩,除非你天生就是坏嗓子,但是演戏不一样,演戏你没有天赋,和有天赋的人相比就是天差地别,你们同框的时候你甚至连呼吸都跟不上他的频率,他光芒万丈而你被衬托得如尘埃,这种打击你现在可能不懂,有一天你遇到了那个人就懂了。”

谢嘉诚现在有点懂了。

和盛嘉宜对视,他几乎是掩饰性地低下了头。

盛嘉宜不需要他回答,她就可以自问自答:“因为我们这样的人——”她没有指自己,“住在这里,没有居留证的,肤色不一样的人,会用复杂的神色凝视街道上来往的行人,可能是羡慕,也可能是渴望,当然也不排除是欲望,他们看我们的时候,就像在看深渊,这让一部分人觉得害怕,所以宁愿敬而远之。”

“......可是,我们和他们不一样,我们是属于这里,属于这座大厦的人。谢先生,我们脱离不了这里,不代表我们不想脱离这里,如果你的解读只是愁苦的话,你对阿星这个人物的理解,未免太简单了。”

“那我......”

“别想太多,其实你做你自己就很好,没有必要非要去表演什么。”

她说完直接站起来,把谢嘉诚的烟盒拿到手上:“要不要下去吃咖喱鱼蛋,我听说重庆大厦有全港最正宗的咖喱菜。”她朝着郑安容看过去,郑安容默不作声,准许了她的行为。

“摄像不用跟着了。”盛嘉宜伸手止住其他人,“我想这栋楼里有很多人不想看见镜头。”

毕竟他们之中有许多是偷|渡|客,不会想这样堂而皇之暴露在灯光下,更不希望自己容身之所有一天发生变化,这也是重庆大厦这么多年来都不允许任何摄影团队进入的原因。

“盛小姐自己一个人下去不好吧。”Maria看起来很紧张,她脸上的雀斑都吓得淡了些,“虽然你们都是很有名的明星——”她比划道,“但是,这里的外国人不会和你讲道理,他们也不认识你们,他们基本不看香江电视台,他们习惯收看自己家乡的频道,在这里你可以搜索非洲或者印度的线路。”

“没关系的。”盛嘉宜宽慰她,“我们不会有事的,我们只是下楼找点吃的,没有人会在光天化日下做点什么。”

“那可不一定。”她结结巴巴道,“我不能保证。”

“那你陪我们去。”盛嘉宜面色平静,“导演要一起吗?或者你们觉得这么多人一起,会显得我们更加有气势?”

Maria:......

郑安容点点头,淡声道:“你们两个去就好,我们在楼上等你,别花太久的时间。”

”不会花什么时间,我们两个总不至于在楼下喝一杯。”

第62章 重庆森林

盛嘉宜带着谢嘉诚往楼下走,到了二楼,出电梯,坦然穿过了虎视眈眈的人群,进入杂乱的楼道中,两边是琳琅满目的商铺,有卖不知道是正版还是盗版的《古兰经》的书摊,也有在外头街上到处可见的货币兑换的商店,只不过这里的数量更多一些,据说重庆大厦的外汇兑换有着全港最优惠的价格,玻璃后面还插着他桑尼亚或者斯里兰卡的电话卡,两元一张,童叟无欺。

环境是恶劣的,空气里的气味是难闻的,盛嘉宜是丝毫不在意的。

谢嘉诚有些疑惑她怎么能如此淡定穿梭在这种环境里,她看起来完全不属于这里。

盛嘉宜的肤色很白,白得几乎透明,她那双眼睛像宝石一样,在暗淡的光线下愈发美得惊人,因为练过一阵子芭蕾,所以身姿挺拔,线条流畅。她身上总有种冷淡疏离的气息,不说话的时候尤其明显,但要说她的冷是高冷倒也谈不上,那更像是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也不想往深了去探究的凉薄。

谢嘉诚以为,这样的女孩,大概出自什么并不和睦,但相当富裕的家庭,她看重庆大厦应当只会有两种态度,充满嫌恶或者无法避免的新奇,香江人都好奇这座大厦里的样子,青少年被父母教导不要靠近这片区域,成人听骇人听闻的传说长大,绝对没有人会像她一样,平静地抬头,再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这家快餐店。

“这个多少钱?”她指着玻璃柜里的菜用粤语问道,见没有回应,又换了英文。

穿纱丽的女人给她比了一个三。

“dollar?”

“yes。”

“just one。”她随手指了指,“and......Masala Chai。”

“那是什么?”谢嘉诚问她。

“你在英国没喝过Masala Chai吗?”盛嘉宜反而有些惊讶,“应该是印度的一种茶,在红茶里放熬好的豆蔻、肉桂、丁香粉、姜或者黑胡椒。”

“听着可不像是什么美味的东西。”谢嘉诚小声对她道,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很认真,认真到几乎能被赞美为诚挚。

盛嘉宜看着他,噗嗤一声笑出声。

“you are really cute。”她轻声道,在对方脸上浮起一层红晕后,状似无意转开眼神,紧接着她补充了一句,“我要是没有男朋友,一定会很喜欢你,谢先生。”

一盆凉水从谢嘉诚的头上猛得浇下来。

他仿佛刚刚坐了一场过山车,从最高峰迅速坠落到低谷,其中复杂的心情,只有他自己能体会。

他想问她为什么要这样,故意说这样似是而非的话,但是看着她的侧脸,他却没有办法把想说的话说出口。

“你......”

“怎么了?”盛嘉宜把那一碗分不清是什么的食物递给他。

”没什么......这能吃吗?”谢嘉诚踌躇不定。

“谁知道呢。”盛嘉宜抬头,上下打量了一番,“这里也不像是会受食品监管的地界,对吧?你总不能指望有人来这里检查食品安全,不过我想应该也不至于出什么大问题,这些年只听过大厦里有谋杀案,没听说谁吃东西被毒死了。”

“嗯......”谢嘉诚很佩服她能平静地讲这种冷笑话。

她和他见过的所有的漂亮姑娘都不太一样,长相和性格差别很大,一点娇气都没有,反而很坚强,就像高原上看起来脆弱但坚韧的蓝色罂粟。

“你拍戏的时候很紧张。”盛嘉宜抽了一张塑料凳子坐下,“不介意我这么说吧?毕竟你出道的时候,我才......”盛嘉宜比了一个腰侧的高度,“这么点大。”

“当然不介意,只是这样说下来,我这么多年下来都没有什么长进。”他苦笑道,“你进步很快,我之前看过你的影片,你比那个时候技术上要成熟很多。”

“嗯,也可以这么说吧。”盛嘉宜笑眯眯撑住下巴,“不过也不要太担心了,他们都说我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一点即通。”

谢嘉诚:......

盛嘉宜发现逗谢嘉诚很有意思,他没有徐明砚那么多心思,更比不上他那么擅长谋算,简直是蜜罐里泡到大的小公子,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单纯的可怕。

“你是我的偶像。”盛嘉宜说,“我还收集过你的海报和碟片,你的碟片真贵啊。”她轻声感慨,“五十元一张,那几乎要花掉我所有的零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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