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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她不气这些,她气我到了这个年纪,仲未好好思考爱是什么。”

“那你呢?你怎么想。”盛嘉宜仰头看着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徐明砚叹了一口气:“她说得很有道理。”

盛嘉宜沉默了片刻:“还記得我同你讲过嘅要求吗?”她说,“现在我要换一个要求了,我一直是个不会回头的人,我想过要往前,即便再怀念过去,也不会往后看,但我也要承认,一生中总有例外。如果你能做到,我会考虑,要不要重新开始。”

“我要你......”她停顿几秒,终究是咬牙说了出来,“帮我找到我的母亲。”

太阳落山后,海上漆黑一片,只有远处高楼灯火还亮澄澄的。

盛嘉宜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有个人同她说过,他未来香江前曾经去太平洋上一个岛屿考察,那里靠近香江和内地的分界线,有海关驻守。到了深夜,他想出去摸些苦螺,四周都很暗,海水像墨汁一样,寂静无边的黑夜里,他绕着海滩转了个圈,抬头发现远处有一个地方竟然照亮了半边天空。后来他朋友告诉他,那就是香江。

盛嘉宜把这个事讲给徐明砚听,竟然引发了对方强烈的好奇心。

“我很难想象那种场景。”他老实道,低垂着眼睛,像是很努力在脑海中绘画那个场景的模样。

盛嘉宜就觉得大少爷有时候也还蛮乖乖仔的。

“因为你见到的CBD太多了。”盛嘉宜笑他,“已经对灯光免疫了,对不对?”

徐明砚还真的点了点头:“也许吧。”

盛嘉宜觉得他这样子有点可爱,男人三十岁以下,养尊处优没有经过劳累都看不太出年纪,穿得潮一些,其实可以假扮大学生。

她突发奇想,转过身来边后退边往坡上走:“会不会有人拍到我们后,说我包养了男大学生,标题名称就叫《红星被甩怒上小白脸》。”

徐明砚:......

“你少说一点吧。”他面无表情扶着盛嘉宜的脸把她转过去,“看路。”

西环的路都是一段高一段低,陡坡连着陡坡,街道又窄,巴士几乎是擦着行人飞驰而去。

盛嘉宜说要带徐明砚去吃一家相当不错,藏在街巷子里的煲仔饭。

没当大明星前,她常常光顾。

路过街市,门口摊位上挂着几只烧鸡烧鹅,大师傅手起刀落,将烧腊砍成几份装盒。盛嘉宜带着口罩,为了避免惊动人,都是挑着暗处走,徐明砚就不一样了,徐家太子爷想必这辈子没有买过菜,更没有吃过二十五元一份的三送饭,目光总忍不住被那些档口油亮的吃食吸引。

“想要就买。”盛嘉宜相当大气从包里抽出几张钞票,拍拍胸脯,“我请客,少爷。”

徐明砚:......

”倒也不必这么客气。”他谦逊地把那几张钞票推了回去。

“不要不好意思,这个时候就不要有大男子主义自尊心啦!”

徐明砚:“我还没有到收别人五十块也会伤自尊的时候。”

“这话就不对了。”盛嘉宜语重心长劝道,“我知道你不缺五十块,但是你也要想想,你身上有零钞吗?”

徐明砚:“......没有。”

之前的雪糕店是对外国夫妻开的,可以刷visa。

徐少显然不会在自己的口袋里装上花花绿绿的散钞。

“也能理解。”盛嘉宜甚至有些共情,“我出道以后,再也没有要自己带着零钱出来用的时候。”

”你吃过煲仔饭没有?”盛嘉宜又不确定地问道,“我觉得一个正常的,在这里出生,也在这里生活了几年的人,都应该吃过的,对吧?”

徐明砚皮笑肉不笑:“让你失望了,没有。”

这次轮到盛嘉宜大为惊叹了。

“看来平凡的生活里处处都是惊喜,这句话是说给你们听的啊。”盛嘉宜故意用夸张的语气道,她说话万年都是温软的强调,甚至于在徐明砚看来,有一点点台北女生的嗲,但是吐出来的话也是一贯不太客气,越是这样,越能达到一种气死人的效果。

“所以等着盛小姐领我体验生活。”徐明砚一点反击的空间都没有,只能咬牙切齿认栽。

盛嘉宜哈哈大笑。

因为笑岔了气,她不得不停下来,扶着路边的指示牌。

叮叮车敲着响铃过来。

两个人被铃声吸引,忍不住回头。站在陡坡上往下看,斜斜的高楼,弯曲的电车轨道,起伏的路面,刷成雪白色的标线,路的尽头是深色的天,天际之下是深色的海面,巨大的邮轮恰巧从缺口缓缓驶过,一切都仿佛框住的画面。

在无尽斑斓的色彩里,夏天缓缓到来。

过了很久,徐明砚才迟疑着道:“你说的对,嘉宜。”

生活里的确有很多惊喜。

超跑赛车会让肾上腺激素飙升,直入天际的高楼顶层会让人拥有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这还是徐明砚第一次窥见盛夏的一角。

因为有她,所以他才开始学着爱上生活。

盛嘉宜的记性很好,她能记得住上千组数据的组合,可是她已经忘了,上次一次见到这一幕的时候,是在什么时候。

也许是在短暂飞逝的十三四岁,某一个傍晚,她曾经站在这里,回头看过去,看到了同样的天,同样的海。在此之前,她见不到海,在此之后,她没有空站在西环的街道上看海。

“我听说渣甸准备退市。”盛嘉宜忽然抬头,突兀问出了这句话。

这种时候,她本来不该再插手他的私事。

渣甸集团CEO威尔逊本来在前年底就开始将公司注册地址迁往英属维尔京群岛,今年又传出他要全面撤出香江股市,前往伦敦上市的打算,且英国枢密院已经受理相关决议,消息还未正式发布,香江证监会已经急得如同火上的蚂蚁,百般托关系劝说,就在上个月,也有人劝到她这里。

盛嘉宜总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替徐明砚操心或决定这种事情,哪怕对着自己过去的长官,她也始终站在局外人的位置上,点到为止。她亦是一个很懂得明哲保身的人。

可是,她又很清楚,有些话,她其实该说的。不仅是为梁司长,为联交所,为证监会,也是为徐明砚,为她自己,为这座城市在经历了一百多年殖民统治后终于要迎来的那一刻。

“你好好想想,Izan。”盛嘉宜轻声说,“我们都好好想想。”

“我过去常常想,天地这么大,到底哪里才是我的家。如果一定要对家做一个定义,我更愿意说城寨是我的家,但是那段经历太艰难也太复杂,在此之前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坦然去告诉你我是谁。我是这样,你有没有想过,你是怎样,你又是谁?”

“等你想清楚了,无论那个时候你我还是否相爱,都要记得来告诉我。”

徐明砚和她对视了几秒,沉溺在她深邃的眸子里,他心脏一紧,说:“好。”

他从未如这一刻般真实感知到,南方潮湿温热的空气,他与她互相交织缠绕的命运,燃烧着热意的心跳,和渐渐到来的夏季一起,跨越洋流大海,穿过云雨上空,最终交汇于此。

“走吧。”盛嘉宜抿唇又笑了起来,她甩了甩头发,继续带着他往上爬,“正宗煲仔飯呀,就是要用炭火烧热沙鍋,要将最底底的飯燒出焦底,然後沿住锅边倒下一圈酱汁,有啲人钟意食腊味煲仔飯,腊肠係甜的,我亦都好钟意,不過我更钟意食鳝丝煲仔飯。我还要和你说哦,我带你去的这间店,雞煲都好出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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