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乌鸦3（1 / 2）

天女永不停歇，游荡于王城四方。

人们见天女不害人，老实本分地流浪生活，便容纳了她。天女的行迹与乌鸦的叫骂，形成一道独有风景，逐渐融入日常。人们常因与它们偶遇而津津乐道。

最先向天女搭话的人，是年幼无畏的孩童。他们邀请她加入游戏，天女欣然同意。而乌鸦曾被顽童丢石子，见了他们，又恨又怕。它连忙抖落翅膀，一头扎进繁茂树丛，躲藏起来。

游戏的孩子们中，有一个木匠的儿子，回家向父亲讲述经过。木匠见天女温和友善，毫无作恶的危险，便主动找到她：“你这奴隶整天闲逛，也没个正经差事。与其虚度光阴，不如来给我干活。”

天女应下。她不吃饭，不喝水，不睡觉，也不要钱，白天心甘情愿给木匠干活，晚上对剩余的木料进行雕刻。人们听闻此事，深感惊奇，起初不信，后来见她的确是个热心肠，逐渐消了成见，越来越喜欢她。

天女心灵手巧，善用残料，雕刻之术越发精湛，刻出的小动物惟妙惟肖。后来，又向人借染料，为木雕上色，成品与活物别无二致。她把手工品送给附近的孩子，孩子们用欢笑和爱意将她团团包围。

乌鸦惧怕人。见天女混入人群之中，它无法近身，只得悻悻藏匿于树梢，孤零零地窥视。一日夜晚，乌鸦照旧躲在阴暗中，琢磨如何搞些恶作剧作报复，为天女增添烦恼。忽然，它看见篱笆桩上落着一只温顺柔和的乌鸦，竟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乌鸦大惊，悄悄观察半天，才发现那是上了色的木雕。它拒绝接受天女的好意，故意将木雕啄个稀巴烂。次日清晨，乌鸦早早躲在树上，幸灾乐祸地期待天女露出懊恼神情。但天女没有反应，只是将啄烂的木雕清扫干净，又如平常一样干起活来，仿佛木雕与她无关似的。

乌鸦没能如愿。懊恼的不是天女，反倒是它。

当晚，乌鸦又看见新的木雕。它毫不犹豫，再次啄烂，天女却继续摆上新的木雕。如此日日往复，久而久之，乌鸦被她磨光了耐性，只好另做打算，找机会平息最初那份施舍之恨。

天女深受爱戴。不仅孩子们围着她，连大人们也亲近她，满心欢喜地等她讲各种奇闻异事。天女一边满头大汗地勤劳锯木，一边将纪海对岸（名为行代津的国度，与蝴蝶和红花相遇之地）的见闻娓娓道来。众人敬畏，又求知若渴，一位老者问道：“您若肯留下，皇帝将奉您为上宾，人民将虔诚供养您，锦国将成为永恒之国。为何非要夺走我们的奴隶，跟我们过不去呢？”

天女锯木时，咔嚓咔嚓的声音极富韵律，竟沉淀下几分宁静。木屑飞舞的清香中，她的声音清晰有力，和着微风传入众人耳中：“我给你们讲三件事。”

“第一件事，纪海已经死去，死去的海洋无法庇护生灵。依照规律，纪海献身于我，我将引导生灵前往附近海域，开始新的生活。海岸渔民出海，百年内不受影响，百年后渐渐打捞不到鱼，还请劝说渔民另谋生计。如不听信，也不强求。”

“第二件事，五百三十三年后，纪海彻底化为虚无之时，将有火山爆发，中央升起岛屿。依照规律，嬅姬献身于我，我将引导黄眼儿们前往岛屿，建设新的家园。彼时将有海啸侵袭，为避免伤亡，还请提前撤离。如不听信，也不强求。”

“第三件事，地壳的变迁不会停止，火山爆发后，岛屿周围的海床将缓缓升起，长久持续下去，直到陆地填满纪海，锦国、岛屿与行代津连成一片。尽管现象温和，但小型的地震海啸不可避免，还请做好准备。如不听信，也不强求。”

语毕，众人皆惊。有人颤颤巍巍问道：“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事情发生？”

天女笑道：“这不可怕，反倒是件幸事呢。方才讲述行代津时，你们眼中的渴望，比火焰更加明亮。我知道，你们想亲自去看看。”

众人歇声，面面相觑，满腹疑惑地等待后文。天女继而道：

“数百年后，你们的后代将登陆行代津，替你们实现心愿；数千年后，你们的后代将与行代津人进行贸易往来与文化交流；数万年后，你们的后代将与行代津人亲如一家，彼此间不分国界，不分血统，不分等级。奇迹，从现在开始，你们正站在起点。”

“我带走黄眼儿，在现下时空看来，确是令你们失去宝贵的奴隶。可数百年后，他们将在岛屿耕耘家园，繁衍文明，形成锦国与行代津连接的纽带。没有他们的伟大，怎会有未来的奇迹？”

天女说服众人，使人们对纪海西岸的行代津产生如梦似幻的憧憬。这样的预言，流经王城每一寸土地，子民们下定决心，要顺应天道，为后代开创奇迹之路。他们聚集在宫殿前，敲响巨大铜锣，联合请求皇帝将奴隶交给天女。声势浩大，不容忽视。

皇帝虽不情愿，却无法违背民意。他闭门三日后，终于想出两全其美的妙计，向人们提议：“她究竟是真货，还是徒有虚表？不妨让我亲自考验，而你们作见证。”

皇帝知道天女虽有神通，却无法肆意逆转规律，便故意刁难她。他命人在一鼎大炉中升起柴火，宣告：“如果天女不向外界寻求燃料，能让火焰燃烧十日而不止，我就同意天女的一切要求。”

天女说：“这些木柴只够烧三天。” 皇帝说：“只有做到常人无法做到之事，才能证明你是天女。否则我将视你为愚弄人民的骗子，将你处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