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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命不得不从,可马逸一案她若是不能查个水落石出,心里定留遗憾。

思之再三,她还是去了府衙。

徐寜没想到她会再来,还要连夜升堂审讯,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命人去牢中提了马逸。

连初在接到消息后也第一时间带着马祀和马青云从山寺赶回。

原本不大的府衙公堂,不一会儿就挤满了人。

马逸被衙役抬上来,只一眼,沈伞就心中发颤,按着惊堂木迟迟没有动静。

马逸左眼瞎了,囚衣染血,不辩其色,衙役将他架在地上,眼中露出嫌弃,仔细一闻,发现他身上一股屎尿味,格外刺鼻。

他双腿皆折,无法行走,只能用手撑着朝案前爬来。

“大人!”

他悲愤开口,却话音含糊,口水混着血水流了一地。

沈伞目光一动,放下了惊堂木。

徐寜作为陪审,坐在公堂左侧,见沈伞面露不忍,立刻出言解释:“沈大人有所不知,此人谋反失义在先,受羁入狱后更是态度恶劣,多次出言辱骂圣上昏庸无能,听信谗言,陷害忠良,他如此不敬皇上,本官依律将他割舌,以示薄惩。”

沈伞沉默不言,眼角湿润。

徐寜眉头一皱,出言试探:“莫非沈大人觉得本官此举不妥?”

沈伞摇头。

她认识一个江湖人,因对长公主出言不逊而被人活活抠出眼珠,瞎了一只眼。

事情起因,紧紧只是江湖人见长公主车架扰民,导致孕妇惊吓过度,差点一尸两命。

依律,徐寜割舍之举不仅没错,于皇家而已,更是一桩为官本分之事。

可却独独失了情。

律法如果不顺民意,独断专横,仅为天家服务,那么律法无情之初,便是王朝气数将尽之始。

就像归县,饥民变成乱民,究其根本,还是水祸自解国策让天下人对皇家失了心。

戚平命丧归县,显然不是个例,倘若苛政一日不除,民心一天不平,死的又何止一个戚平?

“徐大人言重了,马逸身为朝廷命官,辱骂圣上,对天家不敬,知法犯法,是该严惩,徐大人此举,并无不妥。”

听到沈伞此话,徐寜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他为官一向重罚,秉持着重罚之无小人的原则,这些年在雍州断了不少悬案,但也落得了个活阎王称号。

一个父母官,被称为活阎王,可见他在雍州并不得人心。

徐寧抱拳,又道:“还有一事,事出紧急没来得及告知沈大人,本官适才收到捕快传信,说他们押解沈六欢途中遭遇马贼,嫌犯身中数箭不治而亡,临死说出将证据偷藏山寺寮房木床之下,由府中护院马祀保管,本官已差人前去取证,只等拿到证据,就可知晓本案实情。”

又是马祀。

沈伞凝眸,她早见过马祀,也询问过案情,可他当时并未言明自己有证据一事。

莫非,马祀并不信任自己?

她无法,只得点头同意徐寧所说。

可该问的话还是得问,她看向马逸,一拍惊堂木,又问道:“马逸,你与齐使臣苏木可相识,是何关系?”

师爷拿了纸笔放到他面前,只见他低头在纸上写下‘挚友’二字。

沈伞拿起桌上书信,交由衙役摆在马逸面前,再问:“这信可是出自齐王之手?”

马逸目光落到信上,情绪一下变得激动起来,跪在地上拼命朝沈伞摇头。

沈伞会意,佯装生气,出声斥责:“可这信从你府中搜出,上面还有齐使臣官印为证,你又如何解释。”

马逸苦苦挣扎,这会儿忽然神色萎靡,趴在地上不说话了。

“本府问话,不得隐瞒,从实招来。”

马逸止住抽泣,抬头望她,发红的眼眶似乎在透过她看某个内心深处思念已久的故人。

他失声而笑,又低下头去,写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不肯交代信的来由,只是一个劲喊冤,徐寜以为他这分明就是在胡闹,刻意扰乱公堂,刚要出声斥责,只见连初从堂外进来,俯身在沈伞耳边说了什么。

只见沈伞仿若恍然大悟,郁结的眉心一下舒张开来,少了威严,平添几分随和,她一拍惊堂木,说道:“你不说,自然会有人替你说,不过马逸,本府劝你考虑清楚,稚子无辜,是否当真要将无关之人牵扯进来?”

她刻意加重了无关二字话音,无非就是想要提醒马逸,只要他肯老实交代,她不会把责任追究到他家人身上。

马逸自是听懂她话外之音,连连摇头,目光悲恸,颤着手正要动笔,堂外又进来一个捕快。

捕快怀中抱着铁盒,不用多说,自是马祀口中可以证明马逸与本案无关的重要证据。

马逸看到铁盒时眼中闪过错愕,毛笔掉落在地,他剑眉微皱,面上悲愤不复存在。

铁盒呈上,里面是一本泛黄的账本。

翻开第一页,一串人名跃然纸上。

匆匆翻看几页,全部是参与新口水库修建的人员名单以及雍州官员。

都水司,县令,县丞,就连徐寧也列册在目。

沈伞一边看着纸张,一边翻看账本,脸色逐渐沉重,到最后,她拿账本的手都在发抖。

徐寧不明所以,压下心中猜忌,开口询问:“账本所记,可与犯人证词一致?”

沈伞充耳不闻,继续盯着账本出神。

良久,她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有气无力地开口:“账本所记,本府自会查实,不过这与本案并无干系,马逸,对于你府中搜出齐王书信一事你作何解释?”

账本内容与本案无关,那为何沈伞脸色如此难看?

徐寧一头雾水,转头去看马逸,见他面如死灰,心里更加疑惑了。

马逸这会儿连笔都拿不动了,坐在地上又哭又笑,模样癫狂。 沈伞闭眼,死死抓着惊堂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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