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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而言之,如果追究周耀文来晚了,他完全可以说秘书失职。

虞敬在本子上记下一笔:“我们要弄清楚9:20-12:10这个时间段内周耀文的行程,不能听信他的一面之辞。”

夏木繁“嗯”了一声,提出第二点疑问,“保姆为什么恰好今天不在别墅?我听保安说过,保姆今年六十多岁,是个很利索干净的老人,在他们家干了很多年,与主家关系挺好。王丽霞早不昏迷、晚不昏迷,偏偏在保姆不在家的时候昏迷,未免也太巧了。”

孙羡兵道:“的确是太巧。有没有可能周耀文故意支开保姆,或者专挑保姆不在家的时候,就是为了方便下毒?”

夏木繁冷着脸:“有可能。”

虞敬忽然想到一件事:“哦,对了,说到牛奶瓶。王丽霞家别墅大门右边柱子上挂着一个木头奶箱,奶箱上写着康慧牛奶四个字,这说明他们家订了牛奶。送检的牛奶瓶如果有问题,那送奶工也有下毒嫌疑。”

孙羡兵的表情略显茫然。

虞敬提醒他:“你忘记了?康慧这个牌子的牛奶在社区做订一年送报纸的活动,不少人订了奶。”

孙羡兵这才想了起来,连声“哦、哦。”

夏木繁明白虞敬的意思:“对,送奶工也有嫌疑。不过我还是觉得周耀文的嫌疑最大,毕竟他才是最大的获益者。他们家订牛奶,说明王丽霞有早上喝牛奶的习惯,提前在牛奶里下毒很方便。”

虞敬忽然打了个寒颤:“我觉得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要保护好王丽霞,万一某些人一计不成再施一计,那……”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孙羡兵再也坐不住了:“我们得轮流守着王丽霞,不能让她被人害了。”

虞敬依然有些不敢信,又问了一回:“如果,我们的怀疑是错的呢?”

夏木繁道:“错了就错了,大不了就是我们辛苦一点。如果我们怀疑是对的呢?王丽霞的儿子在国外读大学,保姆请假回了乡下,她身边只有周耀文……”

人命关天,案件组三人同时站了起来。

夏木繁:“我去医院。”

孙羡兵:“我在办公室守电话,小夏,吃晚饭的时候我来替你。”

虞敬:“不,你们两人一起行动。我马上向魏所汇报,留在办公室等重案组的电话,晚上我过来替换。”

安排妥当之后,夏木繁与孙羡兵再次来到医院。

位于偏僻城东的第三人民医院相对冷清,夏木繁来到住院部时正是下午两点,走廊静悄悄的。

青灰色水磨石地板拖得很干净,走廊两侧浅绿色墙裙为医院添了一份柔和感,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洒下来。

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一个男人站在走廊打电话。

砖头大小的大哥大,一根长长的天线,拿在手上很有分量,机身、通话费昂贵无比,这是九十年代初成功生意人的标配。

“收拾完了没?怎么会没找到?”

——这个声音很耳熟,对方的背影也很眼熟,正是周耀文。

夏木繁停下脚步,竖起耳朵倾听。

周耀文很警觉,快速转过身来,看到夏木繁与孙羡兵,匆匆挂断电话。

逆着光,看不清周耀文的脸部表情,但夏木繁感觉到他并不欢迎警察的到来。

周耀文问:“你们怎么来了?”

孙羡兵笑着回应:“警民一家亲嘛,周总您工作忙,保姆又不在家,王姐住院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魏所长派我们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听到孙羡兵称呼王丽霞“王姐”,透着股说不出来的亲近,周耀文侧了侧脸。阳光洒过来,正照着他紧皱的眉头,看得出来他在忍耐:“谢谢你们,不过这里有我就够了,不麻烦你们派出所同志。”

孙羡兵依旧面带笑容:“不麻烦不麻烦。小夏你去看看王姐醒了没,需不需要喝水。我问问医生,看术后应该注意些什么。”

夏木繁应了一声,从周耀文身边走过,径直往病房走去。

周耀文伸出手想要阻拦,却被夏木繁侧身一让,灵活地避让开来,顺利走进病房,来到王丽霞身边。

王丽霞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休息,听到有人靠近,缓缓睁开眼。对上夏木繁的眼神,她张了张嘴,发出微弱的声音,可是却听不分明。

夏木繁弯下腰,将左耳贴近她唇边。

“豆豆……”

夏木繁听懂了,看着她那张憔悴的脸,将声音放得柔和了些:“放心吧,豆豆在家里等你,挺好的。”

“……”

王丽霞嘴唇动了动,眼神焦灼。

夏木繁道:“我每天都会去看看它,喂点吃的。”

“……”

王丽霞依然盯着夏木繁。

夏木繁想了想:“我把它带到派出所养几天?”

听到这句话,王丽霞眨了眨眼睛,神情终于放松下来。

自从儿子出国留学,丈夫成天忙事业不着家,陪伴她最多的便是这条小狗。她现在生病住院,丈夫没时间、也没耐心管豆豆,只有将豆豆拜托给眼前这个曾经帮她找狗、嘱咐她多带豆豆出去玩的夏木繁,她才能放心。

喘息了几声之后,王丽霞感觉眼前有道阴影笼罩下来,抬眼见是丈夫周耀文,嘴角勾了勾,很是欢喜。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丈夫虽然平时话少工作忙,但生病了他能够陪伴在身边,关键时候还是靠谱的。

周耀文轻轻抬手,帮王丽霞压紧被角:“好了,医生说你就是太疲惫造成的心肌无力,得好好休息。别说话了,这里有我呢。”

王丽霞听话地闭上眼睛。

周耀文示意夏木繁离开病房,却发现她没有挪动脚步,便压低声音提醒:“警察同志,请离开病房,我爱人要休息。”

夏木繁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双人病房,但另一张床空着。病房里有厕所、阳台,设施完备。

眼前周耀文在催促驱赶,夏木繁眸光微暗,轻手轻脚地离开病房,站在门口走廊处。

孙羡兵看到她,轻声道:“医生说病人需要静养,已经让她服用阿司匹林还有什么洛尔……反正是西药吧,症状有所缓解。后续还要继续观察,必要的时候可能需要手术治疗。”

夏木繁点了点头。

周耀文走出来,将两人带到走廊尽头:“你们救了丽霞,我非常感谢,明天安排公司给派出所赞助一辆小汽车,这总行了吧?”

夏木繁有些啼笑皆非,他以为警察过来打秋风?

孙羡兵也感觉很尴尬:“那个,周总,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周耀文面带讥诮:“那你们守在这里是怎么回事?”在他看来,哪有什么真正的警民一家亲,不就是看他家里有点钱,这些穷警察想在他这里捞点好处嘛。

周耀文那讥诮的表情很刺眼,孙羡兵再也维持不住笑容:“刚才我不是说了吗?王姐与我们派出所同志关系良好,她遇到困难我们肯定要帮忙。”

周耀文拉下脸来:“可是你们现在这样让我感觉到了困扰。我有能力照顾好妻子,不需要你们帮忙,我说得够明白了吧?”

孙羡兵看一眼夏木繁,正要再解释两句,夏木繁往前一步,说话不再客气:“你说有能力照顾好妻子,那为什么王丽霞昏倒在家无人问津,送到医院后三个小时你才来到医院?”

周耀文做生意多年,渐渐有了自己的人脉与社会地位,趁着改革春风将医药公司越做越大,口袋里的钱越来越多,腰杆越来越硬,走出去哪一个不尊他、敬他?没想到现在一个小小的派出所民警敢用这样尖锐的语气与他说话!

周耀文沉下脸,眼神变得锋利起来,他紧盯着夏木繁的脸:“这是我的家事,你用什么身份来质问我?我还没有计较你未经允许擅闯民居,你倒跑来责备我来医院晚了?真是可笑!”

夏木繁向来是遇强则强,冷笑一声,指了指病房:“可笑吗?我一点也不觉得可笑!我们是警察,既然救了王丽霞,就必须保证她好好活着。”

周耀文被夏木繁激出了怒火,面色越发阴沉:“警察怎么了?警察也得遵纪守法!没有人报警,你们仅凭着一条狗胡乱叫几声,就往我家闯。你们运气好,正遇上丽霞晕倒,如果不是呢?我别墅里贵重物品那么多,丢失、损坏一两件你们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不等夏木繁辩驳,他拿起大哥大,拔打110报警电话,毫不客气地对接线员说:“我要投诉!安宁路派出所民警……”他看一眼夏木繁,冷哼一声,“一个姓夏,一个姓孙,他们俩擅闯民居,还打扰我的家庭。”

简直颠倒黑白!

夏木繁双手捏拳,咬了咬牙,眯起双眼,恨不得冲上去砸他两拳。

可是,身为警察,更应该自律,动手不能解决问题,夏木繁深吸一口气,将这股冲动压制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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