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步5(1 / 2)

连着面试三轮,严晴开车从临时办公楼出来,天边火烧云已经漫燃了宁川,火浪翻滚着将沉寂了近一个月的倒春寒烧的断掉纯白的寒霜裙摆,摇身进入闷热初夏。

程清怡电话拨入,车厢里舒缓悠扬音乐都变得热闹。

“到哪了啊这浴缸的香薰给你点了,香槟也给你倒好了,怎么还没回来?”为了她手下的那群年轻舞者,她怎么着也得把严晴给伺候好了。

车窗降下,波光粼粼的海风吹着黄昏的光晕落在严晴飞扬发梢,移下冷白玉色眼镜,目光与沿海蹦跳的海鸥面面相觑,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说:“……我在去华澜的路上。”

“你去那干嘛?”程清怡问。

当初知道她在那儿买房,就吐槽她去了个荒郊野岭,鸟不拉屎的地方。

这句话她自己也觉得饱含私怨了,谁都知道宁川在往东区发展,尤其是海边那块地,盖起来的海景房哪个不是八位数起步,严晴那出了名的富人区更不用说,之所以能那么贵,除了建筑豪华漂亮,绿化一流服务五星级外,华澜的景色堪称宁川最佳。

清晨第一缕阳光带着海风吹向这里,悠闲沙鸥、气鼓鼓河豚、可爱奇怪的海马随意出没,细碎的金色沙滩上贝壳钻石般闪烁,和谐自然,生态环境完美,所有尖锐的、紧张的、钢铁森林里的忙碌都被抛到了大自然的背后。

严晴的车速也降下来,远处蔚蓝广阔的海上风景让她紧绷一天的神经渐得放松,尤其是从她车前缓缓走过的三只黑白相间的小海鸭,晃悠胖嘟嘟身体怡然自得横穿马路去往另一海边,她清冷的脸上终于浮现一丝温柔,接着在浪花翻滚的声音里,很快落下。

迎面走来十几个工人,拖着疲累身体,无心看周围动人景色,垂着脑袋有气无力往前走,亦或是三三俩俩嬉笑些什么。

队伍末尾,唯一一个眺望着大海的男人,懒懒的睨着这动人景色,好像是周围冒失的海浪,松软的沙滩闯进了他的眼睛,他无可无不可的微抬下巴瞧着。

洗掉色的工装被他略松垮的系在腰间,两条袖子将他紧实的腰腹估量了够,男模般的结实腹肌隐隐随海风吹鼓起的衣缝间可见,那双修长潇洒的长腿,蹬着一双劳保鞋,踩着沾染咸腥海风的干净柏油马路,浪荡不羁的粗糙一如沙粒,风吹滑落,依旧残留几粒藏在密密指纹间,在之后的偶然时刻提醒它的存在。

男人两指还是夹着根烟,藏蓝色的天雾中碎点光斑,抢了银河闪烁的光彩。

严晴的轿跑suv憋屈的驶着老年车的30码速度,缓缓从施工队旁边驶过,胳膊随意的耷在车窗上,一手扶着方向盘看远处逐渐升起的靛蓝色幕布退出昼日的舞台。舒缓、悠闲、惬意的海边像复古dv,闪烁着迷离的胶卷残痕。

唯一不同的是,搭在头顶的眼镜重落回了那双清凉的眸子前。

一辆黑色卡宴从工人旁边驶过,并没有勾起太多的注意力,这条沿海路常行驶豪车,有许多他们从未见过,因着目的地是华澜,接他们的车都停在了3里外。

天叔往后看,问楼屿:“诶,那不是雇主小姐的车吗?”

他说这话时,看到楼屿目光正从马路上收回,“你也看到了?是不是她啊?”

天叔犹豫:“严小姐专门回来看房子吗?你说我要不要回去感谢一下她。”

漆黑眸子里倒映着浪花的楼屿把目光看向他,“你怎么知道她姓严?”

“还不是那个经理吴樟,说我走运,碰到了严小姐那样的艺术家,明事理又心善,不然不可能再用我。”连施工小队长都换掉了,唯剩下两个小工,传出去都稀罕。

楼屿燃着的烟烧到烟蒂烫到指腹,才想起来似的掐灭,掏出口袋矿泉水瓶,随手丢进去后瓶子递给天叔,“出了这条路,帮我扔了。”

“好。”天叔问:“你干什么去啊?”

楼屿:“落东西了,回去一趟。”

“诶,我跟你一起回去?”他说完,楼屿已经摆摆手走了。

恰在此时,临海的路灯接连亮起,沿着蜿蜒的公路随着大海消失在遥远天边,天叔瞧着孑然独行其中的楼屿,纳闷的嘟囔了一声:不是向来什么也不带,能掉什么。

严晴从一楼走到二楼,靠近边缘洞口,抬步就会坠落。

新的装修队伍工作效率骤升,干活质量也显著提升,她走马观花的看了看,反倒在二楼边缘停下了。从这个角度往下看,一楼客厅的一切一目了然,清晰而又那么近。

只是三米左右的高度,似乎连楼下人微蹙的眉毛和松动的眼眸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严晴垂眸,退步要走,一道高挑黑影闯入视线。一如她刚才说想,来人轮廓陷在黑暗光影中,巨大落地窗外漂亮的银色光辉将他挺立肩膀细细描摹,只是来人背对溶溶月色,高挺鼻梁陷在了深邃的阴影里。

空旷寂静的别墅里,穿堂夜风吹过,屋外绿叶沙沙作响。

那道黑影穿过客厅,走到落地窗边的角落边捡起地上东西,借着清凉月色朝楼上甩了甩,十几块的软烟盒闪过她的眼眸又落下,不知对谁说还是解释。

“烟掉了。”

严晴踩着走廊边缘,脚下碎泥沙摩擦过黑色皮鞋,居高临下望着楼底的人,并未说话。

那人似乎也没想要她回答,烟盒随便塞进口袋转身就往外走了,高挺背影再次消失在黑暗中。

天叔老远看到人过来,摆摆手迎上去,“刚才过去的是严小姐吗?你见到人了吗?”

“是。”也不知算见了还是没见,他没回答第二个问题,擦过他往接人的车上走。

天叔在他旁边坐下,随口问:“回去拿什么了?”

“烟。”

“啊?”天叔纳闷,“你烟不是抽完了吗?盒都扔窗外了。”

明天收拾建筑垃圾好清走。

敲在掌心的红塔山顿了下,楼屿莫名的笑了笑。

天叔:“?”

空烟盒再次在手心转起来,随意、悠闲,像玩弄一块捉摸不透的六阶魔方般,月影拂过海面落在男人细碎的额前,轻垂的眼眸里闪过意味深长的笑。

严晴回到家,程清怡像个乐颠颠小哈巴摇着尾巴迎了上去。

她摘掉眼镜,擦过她往浴室走,“我先洗澡。”

“洗洗洗。我等你,出来一起吃饭。”程清怡说。

严晴脚步顿了下,往后倒,“忘带烟了,给我一根。”

在国外染的臭毛病,两人都是老烟枪。

一包金色芙蓉王扔了过来,她说:“谨慎着点抽,什么老烟鬼,洗澡还抽烟,白瞎我那香薰了。”

严晴撕着包装往里走,浴缸沿坐下,闷热潮湿的浴室里,冷白脖颈渐染润热雾气。

她低头看手里烟盒,摩挲着指腹触上鼻翼,醇正而又烈的烟丝味嗅入鼻中,红塔山残留的烟味小小绒毛般划过她的脊背,浅浅的瘙痒让她拆了手上芙蓉王,迅速点了一根咬进嘴里,长吸了一口,白雾飘起,迷蒙氤氲里她清冷面容上眉心鼓起川字小山丘。

半晌,她弹了手中烟蒂,一束火光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擦过垃圾桶落在了外面。她摇摇头去捡起,眉间未得到疏解的烦躁在起身瞬间被压下,又恢复那副冷冷清清模样。

哗啦的淋浴声穿过淡淡烟雾终于响起。

饭桌上,程清怡聊着聊着又扯到“你什么打算,你在国内定下来以后移民中国吗?”

严晴又重复了一遍叫我中文名字,至于问题,她已经懒得回答。

“晴啊,你别这么不当回事对你那么情深似海,绝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放你回国。”

严晴:“他是我师父。”

“为你离婚的师父。”程清怡笑。

严晴停下筷子,抬头看她。

程清怡眨眨眼,“诶呀,我知道这事不太光彩,但这是两个灵魂契合的舞蹈艺术家的事,就不能再用世俗那套看待了,再说这事咱们圈子里还少吗,放在文学界都是要出书立著赞美的伟大爱情,要都像你这么古板事事谈三观,那《霍乱时期的爱情》《洛丽塔》《爱的饥渴》还怎么成为世界名著。”

严晴:“我不插手你的事,你也没必要拉我入你的阵营。”

程清怡干笑起来,“……这不是说你吗,怎么还扯到我了。”

说着,她心虚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头看着餐盘,冰冷磁盘映着她发白脸庞,声音苦涩道:“我多想你能插手我的事,我……控制不住自己。”

严晴沉默。

两人五年不见,她虽然对程清怡的那段艰难爱情知道个大概,但也没想到那两人痴痴缠缠这么久,还如当初一团糟乱。

德国时,程清怡爱上了一个清贫打工的男学生,那人从国内来这里上学,入不敷出,程清怡一眼看上,每天大手笔为那人花钱,久而久之,两人就在一起了。

只是没想到才一年,男孩打电话说分手就直接回国了,严晴一直以为从不为钱财发愁的程清怡只是和男孩玩玩,没想到她失魂落魄一个多月,放弃了德国深造追回了国。

在很久之后,严晴接到程清怡崩溃,嚎啕大哭的电话,“他结婚了。”

严晴叹气,劝她放手。

之后严晴只知程清怡和男孩还断断续续的有联系,她说那人不属于你了,程清怡说我知道,但也仅仅是知道了……

程清怡很快敛了苦涩面容,“说你呢,怎么又扯到我。”

她道:“我说真的哪怕离婚本就是感情走到头了,但喜欢你也是肯定的,你都没发现他看你时眼里那浓烈的占有欲吗,我可从没见过他放浪的老婆左拥右抱男模特时他蹙过眉,倒是你,和别人搭舞,都被他能推就推了。”

严晴起身,拿着餐盘进厨房,只留下一句,“他只是我师父。”

程清怡撇撇嘴,“你乐意你师父可不乐意。”

这话过去不到一周,严晴忙了一天回家为她打开门,张开手就拥了上来,四十多岁的混血Ralph跳了半生的舞,依旧风度翩翩,既有外国人的风流不羁,又带着这个年纪对小辈的纵容儒雅,温润的笑里染着亲切和思念,笑着念她的名字。

身后,程清怡目光亮晶晶的疯狂指着Ralph朝她笑。

严晴灵敏的往后退了一步,无可奈何的看着“在这里看到你,我可能没那么开心。”

Ralph为她一如既往的直白大笑,似乎一点不为她的抗拒和直接受伤,只包容的笑着看她,“小晴,是我太想你了。”

他依旧撑着双臂看她,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让他看上去格外帅气亮眼,和大多数西方男人一般有着高挺鼻梁,一汪蓝色眼睛如湛蓝色湖泊,剔透琥珀相形见绌,笑起来时性感又绅士。

严晴依旧摇头,“买了什么时候回的机票?”

程清怡为她和师父说话的方式咂舌。

Ralph见怪不怪,“后天。”

严晴松了口气,跟着就听他抱歉的说:”小晴,我有太多的东西要收拾,抱歉你等我了。”

严晴认真:“回去,别再来了。”

Ralph不为所动的摇头,“小晴,你在这里,我便来了。”

严晴看他不语。

Ralph笑着自然的把手放下,“好了,不要再固执这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了,我听清怡说你买了房子,不带我去看看吗?那是小晴的家啊。”

Ralph虽然是中德混血,但在此之前只来过国内一次,家里早已移民,在认识严晴之前他完全不会中文,然而严晴大多数时候只喜欢说中文。语言感极强,本就会德英法的他为此学会了中文,说话流利,引经据典,偶尔发音会蹩脚,别人笑他的时候,他只温柔的看向严晴,等着她的矫正。

“傅州瑞,你该做的是回德国。”严晴说,她很少叫他中文名字,只有严肃时,然而在这件事上,纵容他的傅州瑞比任何时候都坚定。

第二天,他开着不知哪里来的红色保时捷,载着她往华澜去了。

清晨海边,安静柔软,明媚的阳光轻轻的洒落沙滩,尚未从惺忪苏醒的沙滩静悄悄,只有白色浪花翻滚,卷起湿润沙粒随它拥进大海。

傅州瑞:“小晴,我想和你在这里的沙滩上跳舞,一定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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