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说庙会9(2 / 2)

唱戏前,早就有人搬了长木条凳子来占好了座位,戏结束了,若不是第二天不看,一般就不会搬走。因为占座位,有时候还常常会起了矛盾。

也许是以前庙会的时候,夜里总跟着家里的大人看戏,所以现在虽是一个年轻人,却尤为得喜欢听戏,像程派的京戏,昆曲,越剧,都挺喜欢的。

真不知道以前那样小,究竟是什么原因,一般一坐便是三四个小时,竟然看得下去,还能看得懂。至今我记得,像什么“秦香莲”“赵氏孤儿”“朝阳沟”……都看过。

记得当初跟亲戚家的一个小孩子看戏,晚上唱完了,有些没听懂,回家的路上还同她讨论,回了家,还兀自追着大人问是什么意思。

唱戏的时候,底下乌压压坐着的都是人,一般都是老人。座位不够了,都就找一个很高的地方站着看,有树了就往树上爬,坐在枝杈间。唱戏一般会在最后架两个高架子,上面放着两个偌大的方形大音响,所以也有很多人会往架子上坐,只不过那上面声音有些大,震得耳朵疼。

我不大喜欢下午听戏,下午听戏就好像白天看电影,白天逛街一样,没有什么感觉,需得就着黑黑的天,明月高悬,星子闪烁,灯光耀眼,这样才有意思。

也许是天黑了,天气就凉快了,也许是天黑了就看不见别人,看不见前面乌压压一片的人头,只能看见一方台子上灯光下上演悲欢离合的,爱恨情仇的戏子,这样就更容易走进故事里,被氛围点燃。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虽说我不喜欢下午听戏,可是我只要一想起来戏,想起来的不是黑夜的戏,偏偏就是下午的戏。

脑海里,或者眼前,是这样一副图景:黄土地上,立着一座座破旧黄土垒起的房子,下午太阳的金色光线照在大地上,一切都显得那样萎靡不振,有几个脸上爬满皱纹的老农民就坐在那墙底下,整个人沐浴在金色的光线里。他翘着二郎腿,抽着旱烟,呆呆地看着远处,烟雾模糊了他苍老黝黑的脸颊,缓缓升到天上去,远处传来唱戏的声音,他是在听戏呢。这样的情景,我脑子里已经出现过很多很多回了。

晚上听戏是好,可最让人充满回忆或是想象的,却是下午。或许是白天可以做许多事情,白天不分男女老少,都要出来,才这样吧。

戏唱罢,庙会也就到了头。庙会的商贩,不是说散场就散场了,而是自愿,但是,大部分都不愿意留下,赶紧着待到最后一天时,就开车装货去下一个地方,或是回家。

也有一些,庙会结束以后,还兀自多呆两天的,图撞个运气。于是便总是有这样的情景,戏台子冷了,没人了,街上丟着昨日的垃圾

走十几米便看到一个红色帐篷,一个人和一口锅,还有几个凳子和桌子。

这个时候别看没有了人,不论是卖东西的还是买东西的,但是赶着这庙会的末梢,喝上这么一碗,可以一个人自在地享用,期间同店家聊聊话,聊聊她的家庭,这却和庙会里人山人海里喝汤不一样,这又是另一般滋味了。

如果说前者是普村同庆,喝一碗汤,喝的是热闹,是高兴,表示共享喜悦,那么这一刻,则是喝汤的同时品尝百味人生,喝的是心境跟故事。

吃饭就是这样神奇,明明是同一个人做的,又是同样的饭,可人吃饭的心情却这样不同,难怪人总是说“小时候的味道”“妈妈的味道”。

如今我长大了,再也没有见过庙会,更别提日日在城里,可饶是我回去了,一朝见到了,但那又是怎样的庙会?到底不会一样,时候变了,连人也变了,而最主要的,是我已经变了。

我还会像小时候逛庙会那样高兴吗?大概不会,因为我已经在城里,见过那些霓虹灯,见过那些灯光耀眼的大商城,里面一应俱全,连咖啡,奶茶,电影院……都有,里面的饭,都是几十块几百块,我没有听过的,或者名字那样高端的。我怎么还会像小时候哭着求着家长买一碗麻辣烫那样,稀罕庙会里那些脏兮兮的小摊子,同那些嘴里说着粗话,脏话的人围坐一个油渍渍桌子的时候,吃的几块钱的饭?我还会像小时候看戏一样高兴吗?大概不会,这里有电影,有明星热闹的演唱会,有可以为明星接机的热闹,有为明星打榜,现场应援的热闹,有同其它粉丝,甚至私生饭一起为“爱”的疯狂跟热血……我怎么还会稀罕那些老旧的戏曲跟老旧的戏子,怎么还会稀罕周遭围着的乌压压的老人?我还会像小时候寻宝一样高兴吗?大概不会,我见过那些几千块钱的衣服,衣服不用出门都能在旁人“宝子,点右上角福袋,加关注,点红心,五四三二一……”面红耳赤,秃噜嘴的叫卖声的直播间里买,我怎么还会稀罕那些毯子上十几块钱,样式土旧的衣服跟鞋子呢?

可就算是我努力地,要保持一颗这样的心,逼着自己像小时候那样做,可我又怎么样去要求别人?我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看见街上许多可爱的,骑在家长脖子上的那些小孩子了,他们都在家里打着游戏了;我也不会像小时候看见那样多的家长一样,看见那样多的家长了,她们都在家里看着稀奇古怪的直播间了;我再也凑不齐我的朋友了,她们都在各种热搜上吃着明星离婚,夜会,□□,睡粉丝的瓜,看着那些明星在真人秀里乱哄哄地瞎玩,看着那些粗制滥造,被资本家,被流量明星毁掉的糟糕的只会谈恋爱的仙侠剧了……

时候变了,我变了,旁人也变了,我再也回不去了,我永远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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