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稍作休息（2 / 2）

眼球怪发出极其尖锐的啼鸣，像抖动声带发出的，调查局里众嵌合人成员听到这声音都把目光汇聚过来：

“哦！那个呆毛头，快放开它！”

登水子忍不了这噪声，手一松，它噔一下弹开：

“怎么！和我有仇啊！”

它的声音明显比被抓住时小很多；

“没仇，不过是你偷的学生证吧！老实招来！”

“看它亮晶晶的，只是一张卡片也没那么值钱，太遗憾了。”

它的单眼飞快地一眨，有点狡黠的意味；见登水子没再对它犯难，于是它找了张空桌面坐下来，背着细手摆出大老爷的坐姿：

“你是什么？”

【2】

“我是人啊。”

登水子深吸几口气，让自己的思路运转起来，从这空桌面旁边坐下。眼球怪说话像人类三岁小孩发出的声音，却咬字清晰，表意通顺，足可见不是单个器官，而是种生物。

从调查局员工对它的态度来看，它应该不少见，而且无害：

“你，是，人类中具体哪个种族？”

“妈妈是日本来的，爸爸来自中国，我算中国籍。”

一位浓发涂得油黑锃亮、系着黑领结的鹿头人端着盘子走过来，为他们身前的木桌垫上餐巾，再拎上两杯茶水。

它细小的腿和手端起茶水杯，黑色眼睛凑近杯缘，眼皮颤动着吸收水蒸气。

对了，它没有嘴，是怎么说话的？

登水子正在想这个问题，独眼怪又飞快地眨了下眼，圆滚滚的肉质头部“啵”地冒出一个小气泡，从气泡里再次传出三岁小孩的声音。这次问得太超出她的意料：

“妈妈和爸爸，是，什么？”

“哐”，她的手惊得一抖，茶杯差点滑脱：

“就是照顾我的爸爸和妈妈……男人和女人，难道你没有吗？”

“我，没，有。”

独眼怪的声音显得很迟钝，很显然它觉得它比登水子还聪明，然而一上来就被问住。它沉默了一会，继续抖动头部气泡：

“我说的人类，是按照兽人、精灵、巫师等的方式分类的，你属于其中哪一种？”

这次轮到登水子沉默；独眼怪盯着她的眼神很虔诚，反而让她觉得身上发毛。于是她没多作犹豫：

“你又是其中哪一个种族？”

独眼怪用细手抹去独眼睫毛上的小水珠：

“如你所见，我只有一只眼睛器官，是个不完整的人。我的大脑无法储存过多记忆，但是我记得在你的学生证上看见了熟悉的中文。”

这，说的都啥跟啥啊。也没提它是哪一个种族，应该就属于独眼怪吧？

登水子又犹疑不定地环视一圈调查员们。那天餐厅的“贵族小姐”们对她的态度说得上友善，相比之下，调查局的员工们，比如鱼人和蛇女，都有意无意地对她有所回避，因为她是“嫌疑犯”？

每说几句话，独眼怪就闭上眼休息几秒，黑眼珠周围不是单纯的角质膜，带着上下两行睫毛。这样静止片刻，它再度说话：“你叫什么来着？”

“登水子。”

“这样的起名方式挺少见。”它评价。

“我该如何称呼你？”她终于想起来这个问题。

“我没有名字。体积限制，我能记忆的也就刚才对登水子说的了。”

这也太可怜了。

登水子想，她拍拍脑门：

“我考虑一下，你只有一只眼睛。对了，我和同学们看过一部动画电影，好像叫怪兽大学，主角和你长得有点像，他的名字是麦克·华斯基？你就叫小华？”

独眼咪成一条缝，看来接受了这个称呼：

“你这次差点丧命，不像演的。应该找武器保护自己。”

“在哪？”

“在下面。”

登余光瞥见餐桌抽屉，拉开一看：

长短不一的法杖、弹夹、武士刀，明晃晃地散发寒光。

她吓得从座位上站起来：

“额，我做调查的目的不是战斗，只想洗清嫌疑，然后打听下有没有穿越回去的方法！”

“小声点！”

小华瞪圆了眼睛；

果不其然对面两名调查员，中分头的虎纹男、背头犬嘴男停止了讨论，目光转向她，两双竖瞳令人背脊发凉：

“喂，那边的，在自言自语啥呢？”

“不好意思。”

登水子歉意地坐回去。她现在不和小华讨论了，先理清穿越大半天以来的各种细节：

首先是在风车镇凭空出现。

接着被士兵押去法庭，审判官宣读日期———

“小华，今年是两千几年？”

它皱着眼睛，上肢摸着圆光头思考：

“新元2718年，问这个干啥？”

不是公元！

登水子抹了一把不存在的冷汗：

“我在想，眼下看着一切都如此荒谬，连我穿越这件事都不能用常理解释，看来是存在魔法了————”

“哈哈哈……”

一阵爽朗的笑声打断了她想说的话，发笑的正是那位坐在对面、距离她最近的狼犬人，一张骇人的方嘴利齿尖锐，从震动的黑鼻下方传出的声音低沉，像功放供电不稳定的音箱：

“对面的那只眼球在说什么，小丫头片子说给我们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