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李代桃僵(1 / 2)

小楼一梦二十年,

飘然逝如烟。

身前身后,繁花依旧,

草莽皮囊可堪怜?

一念情未了,

难离人间。

灵儿陪着老妪,一路颠簸,回到望君山茶楼。望着老妪忘情地急火火前往书房,灵儿便先到后堂等待。没一会儿,那邓只吾转世的少年钟未之便跑进后堂,见到灵儿,即刻呆住。灵儿嗔笑道:

“个儿郎翩翩模样,做贼劫持去也?”

钟未之一下都明白了,万般感慨涌上心头,泪如雨下,慢慢上前,拥灵儿入怀。此时,他忽然感觉,灵儿本就是他寻找几千年的伴,终于梦圆,再无所求。正是

心如止水水难止,

情若死灰灰复燃。

不意轮回孤苦后,

改谢降怜揖老天。

两人虽然都不清楚对方千年轮回修行之事,但百年之事都是清楚的,自然也是心满意足,相拥不辍。却惊呆了后面赶来的老妪和丫鬟,待回过神来,便悄然退出,来到前堂等待。而灵儿虽然知道老妪在前堂等待,但一时之间难以说清原委,便与钟未之携手来到书房,互诉衷肠。而灵儿见自己洁白无瑕的本体卧在床上,便笑道:

“秀才知书,何故并不达理?未经三媒六聘,便与人同床共枕也?”

钟未之羞红双颊,无言以对。而灵儿又道:

“你我人妖殊途,可曾熟虑相伴今生?”

钟未之答道:“情之为物,至深成魔。妖魔相伴,天作之合。”

灵儿叹道:“唉,你我本前生有缘,奈何你前生酸腐,以至于失之交臂,徒受二十载魂魄撕裂之苦。莫若今生为贼,反而如愿。呵呵呵。”

钟未之也笑道:“圣贤规矩误我。呵呵。”

灵儿道:“缘起缘灭,皆是天定。世人愚钝,望你顺其自然,勿以真情相告,你我可得一世因缘。而以甥为母,乃是养育之恩,是你肉身七魄之责,勿以三魂而论。倘若投胎别家,你我未必仍有今世之缘。望你了然。”

钟未之答道:“这个自然。她前生孝敬于我,今生养育于我,两世恩情,我岂能不报?但请宽心。”

灵儿笑吟吟道:“如此便好。且拜望母亲,待明日便言说白狐已逃。嘻嘻。”

钟未之唯唯诺诺,一起下楼拜见母亲。老妪惊喜而又忐忑,却也没有办法,只好随缘了。人家上仙都说与自己儿子有一世姻缘,自己怎么敢造次有异议呢?况且,得一个几个仙孙也不是坏事嘛。

既已事定,老妪便展示出一辈子的经营能力。先是着人打探,然后亲自来到望君山下一农户家,重金买下其独女做丫鬟,并令其以远亲身份送投亲的灵儿出嫁,其女便作为灵儿的陪嫁丫鬟。农户得了一大笔钱,养老有余,自然如天上掉了馅饼一样欢喜,况且,女儿生来又丑又胖,既无貌,又无才,因过胖又不能劳作,且性情彪悍,已待字闺中,却无人登门说媒,做个丫鬟,端茶送水,也是个生计,且钟家一向口碑极佳,想来也不会亏待了女儿。于是,一拍即合。

最重要的事搞定了,其他的都不是事儿,一应事宜完毕,半月后,吉日良辰,吹吹打打,便迎了灵儿进门。老妪人逢喜事精神爽,人仿佛也年轻了许多,待灵儿婚后回娘家探望已毕,便将茶楼生意交由钟未之搭理,自己做个顾问,开始享受天伦之乐了。

平静而忙碌,充斥了钟未之的日子,他志得意满,可谓充实又快乐。而灵儿却也没有闲着,每天教习丫鬟琴棋书画,不亦乐乎。

丫鬟易家囡,乳名贝儿,虽然无貌无才,彪悍凌厉,但聪明过人,一学就通,而且,自第一次见到灵儿,便喜欢得不得了,甘心为奴,对灵儿所言,从无二话。偶像的力量是无法估量的,贝儿年方十四,豆蔻年华,自然也是羡慕同龄人的苗条婀娜,顾盼生姿,而主子灵儿恰恰是这方面的极致。一来二去,贝儿饮食起居,一言一行,尽得灵儿真传。尤其是饮食,清油寡淡,也不饿了,自然便越来越瘦。而一瘦遮百丑,加之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有风吹日晒,也日渐白皙,贝儿眼见得一天比一天漂亮,以至于每次回家探望,父母都惊喜一遍。而灵儿又教习她皴眉涂鬓,以自己为模板,弄得惟妙惟肖。一年下来,贝儿俨然像是灵儿的影子一样,不是身边的人,根本分辨不出来。

这一日,七巧佳节,钟未之高会归来,酒醉盎然,回到卧房,见贝儿不在,便拉着灵儿求欢。灵儿欲拒还迎,侍奉好事。既已,酣睡整夜。

晨起,钟未之见床榻......乃问原委,灵儿以适逢月事敷衍。钟未之告罪不已,自责莽撞。灵儿却欣喜无谓,草草敷衍了事。自此,钟未之愈加敬重灵儿,关爱有加。

又月余,钟未之外出归来,微醺而卧,继而朦胧愈睡。恍惚间,灵儿入被求欢......而灵儿稍不回应,钟未之心中纳闷儿,以为偶有不欢,越发诘问。而灵儿依旧轻声支吾,钟未之便呼唤贝儿掌灯。而贝儿不知所踪,灵儿乃起身掌灯。钟未之一盏茶喝罢,酒意全无,见一旁侍奉之人乃是贝儿,不禁大惊失色,急忙问询原委。贝儿便跪地述说,是灵儿小姐身体不适,命她来侍奉公子就寝。钟未之心内五味杂陈,原本一心只有灵儿,谁料竟然做出如此龌龊之事,便急忙忙跑到贝儿房间,见灵儿安眠无事,又悄然返回,再问贝儿详细。贝儿回说,自上月七巧以来,每每公子酒醉,小姐便令贝儿侍寝。

钟未之顿时无语,心中惭愧,因酒肉之友,冷落了灵儿,实在不该,而又怪谁来?思来想去,乃好言相劝,令贝儿回房收拾行囊,明日归家,自行出嫁便了。贝儿无以为计,只好回房禀报灵儿。

原本,灵儿安排贝儿侍寝,乃是为钟家后继,贝儿生得一男半女,余生亦有可依,谁知竟至如此。便安慰贝儿道:

“贝儿,你我姐妹有缘,姐姐亦曾应你,护你一生。你若喜欢公子,便听姐姐安排,姐姐送你一生幸福。唯需谨记,以姐姐之名侍奉公子,忘记你是贝儿。你可愿意?”

贝儿自然愿意,便唯唯诺诺。灵儿便回房与钟未之说道:

“相公,自古酒色之徒,难以寿永。而灵儿相伴年余,未怀男女,故而得贝儿应允,侍奉相公。若积得一男半女,以为后继,贝儿亦有所托。灵儿与相公历经百年,修得共枕而眠,相公若英年早逝,可是值得?况我二人不知是否有孕在身,相公如此绝情,赶走贝儿,令其如何自处?”

钟未之噗通跪地,涕泪交加,说道:“未之愚昧,得意忘形。未之心中唯灵儿一人,自此改过自新。望灵儿莫要抛弃未之。”

灵儿叹道:“唉,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灵儿不怪相公,只是,俗世间贪欲无度,相公熟读圣贤之书,岂不知本末不可倒置?良莠终分内外?贝儿农家女子,尚晓姻缘难得,惜之而再。一世百年,可有多少青壮岁月?相公自醒便了。灵儿应允贝儿,护其一生,故而暂别一载。若相公洗心革面,灵儿携子归来,共度余生。相公好自为之。”

灵儿说完,洒泣而去,留下钟未之痴痴傻傻,不知所以。待钟未之清醒过来,疯一般跑向贝儿房间,早已人去屋空,不知所踪。只有桌上一张信纸,写着:

江南花红早,

塞北草绿迟。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