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趟浅(1 / 2)

晌午放饭的时候,煮饭婆子数着人头不对,三工头只得气莽莽放下饭碗带了人四处去寻,才在矿底下寻见四个晕死过去的,叫人都给拖上去。

“还差俩呢!”煮饭婆子又算了一遍,“莫不是有人跑了?”

“闭上你那狗嘴!”一句话点火了三工头,“我他娘的天天看着,能跑?”

赵月好从小灶上端了饭送去吊脚楼里,出来就看见跳脚的三工头。

“吵什么呢?”赵月好走到他们跟前。

三工头最厌恶的就是她,每每见到了只觉得晦气:“关你什么事啊赵月好!他娘的你做万人妻做惯了是吗,屁大点事都来搅和!”

赵月好只当没听见:“头吃饭呢,嫌吵。”

三工头立马咽了声,剩点气声也没忘吐脏的:“他娘的烂货!你也就会这些!”

赵月好朝周围扫了一圈:“那大夫呢?”

三工头也不骂了,醍醐灌顶般冲进洗料房,找了一圈没有人,冲出来就要往胖工头那儿去,正巧撞上提着药箱过来的天命。

“你他娘的又想找什么事!”

三工头揪着天命的衣襟子,手上像是气的,不住地颤抖,吼得脸红脖子粗,赵月好担心他真动手,绕过埋头吃饭的苦工们,想拉开他。

“别吼了!惊动头了待会儿!”

三工头哪里会听她的,扬手甩开赵月好,怒气冲冲地警告天命:“老子告诉你!别他娘的有什么歪心思!不然我弄死你!”

天命理了理衣衫,抬脚就要走,三工头拦住去路不依不饶地骂:“他娘的凉怂!想跑是吧!我就知道,留下你就是个祸害!还他娘的大夫呢!我看是个祸种!灾瘟!”

他越骂情绪越高昂,脏字儿哗哗往外流,脸色怒红,看着像是要将自己生生气晕了去。

“你今天怎的气性这么大?”赵月好挡在二人之间,示意天命先走。

天命也觉着有些奇怪,摸了摸髭须,走上前强握住三工头的手探脉。三工头挣扎着还想动手,叫赵月好硬拉住了,三工头手上动弹不得,脚上还不消停,踢翻了面前几个人的碗,吓得苦工们全撤在一旁去。

天命探过脉,抬眼看见他脖子前的鼓包,比常人的喉结大上不少。

“怪不得你一天气这么大,”天命了然,“喉结肿大,手颤多汗,浮火易怒,你是得了瘿瘤。”

三工头这下跟炸了似的,又冲上来揪着天命衣襟子:“他娘的你咒我!我有什么病!你才有病!娘日的东西!”

“瘿瘤最忌动肝火,看你眼下的情况,若是不听劝我也救不了你。”

天命一句话吓住了三工头,看他一脸“随你”的样子更觉惊慌,难不成自己真得了什么绝症?

“想治?”天命看他被唬住的样子觉得可笑。

三工头听他语气总觉得后边没好话:“你是大夫!治病不是你应当的吗!”

天命像是颇为认可他的话:“三工头此话甚是在理。既如此,有话是从医先从急,门口那守卫不知道是叫谁打的,人都要散了,我先去治他的病,至于别的,之后再论。”

看见天命要走,三工头忙拉着他:“急啊!我急啊!”说着又气起来,“你说那个瘸子是吧?我打的我打的!他自找的啊!见着我就凑上来,那谁看了不糟心啊!”

“你又打他了?”赵月好做作地掩着嘴,声量一下提起来,“三工头可真有本事!三天两头地动手,咱这里谁有您这么大能耐啊,就是头气着了,也不曾说要动谁的手呢!”

“轮得到你说话嘛!婊子东西!”三工头制不住脾气,说话开始没分寸起来,“你除了会舔男人臭脚还会干什么!啊!哪件脏活累活不是我在做!好人全让你们做了!就我!我是脾气大!那他娘的全是他们活该!没做错事我会动手?都他娘的活该!你们一个个,跛驴装他娘的好马!没一个好东西!”

他吼得越发大声,天命皱着眉看了眼赵月好,见她时不时看向自己身后,随着她视线转头便看见胖工头与那神出鬼没的二工头不知何时站在那吊脚楼上,正看着这里。

赵月好故作惊讶:“头!”她扭着腰过去挽住胖工头,语气娇俏又委屈,“您看看三工头,我好意劝他,他竟说些这样的话,怕不是疯魔了!”

胖工头摸摸她的手以示安慰,俯着眼神盯着正涨着脸乱骂一通的三工头:“老三。”

三工头听见这声音,气一下小了,愣是不敢再动弹。

“老三,过来。”胖工头瞥了眼天命,“大夫,劳烦你治好遭打的那个,别的就不用你管了。”

天命本也没打算管什么,提了药箱便回去洗料房,剩下群苦工各自吃了饭收拾收拾又自觉下矿去了。

赵月好本想跟着进屋,二工头挡在面前,叫她去看着点那大夫别动什么手脚。

赵月好知道这不过是要支开她,怕是又有什么话不能叫她听了去。她去了洗料房,半道碰上捂着腰往外挪的瘸子,不知从哪儿剪的些布条裹了满身药,老远就能闻见那股苦臭味儿。

“又挨打了。”赵月好最看不惯这种黑沟耗子似的人,没骨气还不会想办法,连自己都护不住。

瘸子埋着头,他趁放饭的时候来找天命,就是怕让赵月好看见了,没成想叫所有人都知道了:“我没吭声。”他气声儿似的冒了句。

“什么?”赵月好真没听清。

“我没嚎。”瘸子大声了些,“嚎了还得挨打。”

赵月好让他蠢笑了:“他哪是想打你,他是气头上谁都敢欺负!你以为你少流那两滴马尿就不挨打了?你不会躲着点啊?教都教不动。”她说着心烦,扭头就走。

瘸子愣站着不知在想什么,捂着伤口的手硬生生扣进肉里去,许久才往出挪走。

天命将余下的草药收回药箱,没想到一路上随手采收的草药竟也能派上用场,还剩些且用不上的,他都一一分好了包起来。刚转过身,远远看见赵月好正站在门口,身前还有一男人,形量高大,看着有些眼熟。

那男的姿态放得低下,他们不知说了什么,赵月好转身要走,竟叫那男的死死拉住了,他们挣脱之间天命隐约听见赵月好吼了句:“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那男的像是让这句话激怒了,一改之前的态度,甩手搡开赵月好说什么“因为你”,天命不想窥探别人私事,可赵月好从未有这样大的气,一路穿过洗料房的架势像是要活吞了谁。

天命背过身在屋里收拾东西,赵月好走进来,心情还没平复,她拿起桌上零散的碎布,看着天命只笼了件夹衫在忙乎,说话间带着点刺:“怪不得。我说大善人,外衫剪了你穿什么。”

天命拿着将桌上的碎布一条条叠起来:“一件衣服而已。”

“翻了月可就冷起来了。”赵月好倚在墙边,看着天命理好东西,问道:“瘿瘤,治得好吗?”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