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交汇（1 / 2）
这热闹是看够了，可人们在衙门前围了许久，也没等来什么吃食。
“不是还有饭吃呢吗？”
“你这人才是，屎还没拉就要提裤子！这是吃饭的点嘛！”
“铺子忙着呢！哪有闲空等到天黑去。”
按理说本该早些开席的，可刑审那会儿有人来讲信，说是淮左传书。
别的倒还好，唯独淮左来的信令要及时给复，刑审刚完，通判忙着要赶回去处理。
知县扶着通判起身：“大人放心，下官特意嘱人从金山寺请了尊弥勒，只等您一声令下便重铸金身，定能福延千年。”
通判眯着眼听了，很是满意地顺了把长须：“观音大士刚回了三千天，立马就有弥勒佛降世，看来本官注定有这佛缘啊。”
“大人才学五车，官运亨通，这般鸿福，说是在世佛也不为过了！”
“这话对佛可不敬。”通判斜过眼看去，话说得严肃但他听得飘飘然，总算舒了心，“这事算你办得好。”
“都是倚着大人您的福气。”知县凑近了些，低声道，“这几天您劳累了，晚上坐席，下官安排几个知情知趣的，陪您散散心，您看？”
通判摸着肥鼓的肚子，略做些严肃：“本官奉姚将军令西巡，岂能叫俗事所耽？”
知县哈腰连连称是：“大人说的是！您放心，下边都打点好了，尽是些一等一的人，绝不会误您差事！”
通判看着这个西土小县的芝麻官，比起王城边上那些，独有一份底下人的眼力见，这样殷勤，想是早知道了些什么。
“还有两月。”通判挺着腰往门口走，知县紧跟在后头，支着耳朵等下文。
“姚将军要择一批新官入淮左，届时本官在将军跟前，会替你说上几句话的。你要是命好，说不准还能在朝上谋个位职。”
知县立马跪下去拜在通判脚下：“谢大人栽培！”
通判瞧也懒得瞧，抬脚就走：“你是个聪明的。今后该怎么做事，想必不用我教你。”
送到门口，通判上了轿：“若是这两月里，望水出一点岔子，你就好自为之。”
“下官明白！大人慢走！”知县望着轿子走远了，转过身松了松笑僵的脸。
师爷凑过来：“大人好一招偷梁换柱，如今前程在望，恭喜大人！”
“好歹是不白忙活。”知县松了口气，“金弥勒记得晚些再送，吃饱的狼可不认娘。”
“小的吩咐过了，到月底送去，怕再晚了通判大人会觉出不对劲来。”
知县轻笑：“你真当通判大人是傻的不成？那人身形粗短，一身横肉，哪像个飞贼的样。不过是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想寻回玉观音，只是要出这口气罢了，随便抓个出气的给他，这事就过去了。”
“大人英明！”师爷又掩着嘴悄声道，“大人，那个张福根，说是有要事要报，您看？”
“那个送人来的二工头？”知县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个人，“他能有什么事？钱没给他？”
“赏钱来时便清了，他说什么都不走，非要等您得空。”
“没用！拿这么个东西都没办法！带过来！”
天命混在人群里，听来了不少东西，原先他还有些疑虑这下全都打消了。
只是一夜之间三工头成了窃贼，虽说雷家那边是能放心了，可难保矿上不会被牵连。
容不得再耽误，天命转身往回赶。
半日不到，赵月好脸上的疮消下去不少。
她打小吃花生就生肿疮，本就算不得什么毛病，拿天命走前给的药抹上了一会儿，就只剩下些红印子。怕叫人看见起疑，赵月好还裹了条旧红纱在头上。
胖工头坐在亭子里，赵月好坐在他边上遮着脸哭，他看着实在是心烦，可也没法子，这会儿矿上就他一个管事的，里外都得他忙活。
“别哭了！”胖工头一想到她满脸疮就恶心，“哭能有用？再哭自己滚一边去哭！”
看赵月好立马收了声，胖工头又变了态度：“那大夫都说了，草药敷上就没事了，担心什么呢是吧。”他倒了碗茶灌下两口，“什么时辰了还不回来。”
“回工头！未时三刻了。”
旁侧突然一个声音，把胖工头吓一激灵，赵月好都惊得扭过脸，只见那李老二推着料车在亭下头，看见胖工头在瞧自己，忙站直了抻了抻夹衫。
“你，”胖工头看他眼熟，“李老二？”
听见自己名字了，李老二哈着腰凑上去：“欸！是我，工头。”
胖工头瞥了眼赵月好，看她正死盯着李老二，立马明白了些什么：“怎么，平日里没见你说几句话，你姐一出事你倒积极了？”
“这贱妇！说了我多少坏话！”李老二在心里骂，抬起脸笑嘻嘻回：“我姐的交代肯定是工头您的交代，给您干活那自然也是帮我姐分担了！”
“这小子！”胖工头笑开了，指着李老二冲赵月好说，“你兄弟这机灵，比你也差不多了！”
赵月好挡着脸，声音有些隐约：“他比我可厉害多了。”
胖工头艰难地调过身，扎着腿：“五大三粗个壮小伙子，是该干点正经事了。”
正经事？他可真是想死了！李老二刚准备跪下去千恩万谢，洗料房一阵骚动。胖工头站起来要过去，李老二抢他一步。
“工头，您歇着，这点事小的去做！”说完就跑过去。
胖工头被他劲得一愣，随即饶有意思地看了眼闷不作声的赵月好：“别说，不知道的还真要以为是你胞兄弟了。”
赵月好拧着脸，连眼睛也捂严实了，忍住脾气没说什么。
洗料房的工人叫矿车砸了脚，倒不严重，就是鬼哭狼嚎的。李老二把人收拾好，顺手烫了壶水拎去亭子。
“工头，都收拾好了。”李老二给胖工头续上茶，恭恭敬敬候在一旁。
胖工头端起碗，一口下去：“啧，淡了。”
“淡了？”李老二伸手提起壶，“给您换壶新的去？”
胖工头摆摆手，叫他坐跟前来：“我这边上，最近倒真是缺把力气。”
李老二一听就跪下去了：“工头！”
“起来起来，大男人动不动就跪像什么样子。”胖工头笑着作势去拉他，“你姐姐该怪我难为你了。”
“工头，小的空有身力气，从小那就是个三五不着六的，到了这里才真觉着自己找着用处了！”李老二跪到胖工头跟前去，连连磕头，“工头！只要您一句话，小的命都给出去！”
胖工头大笑起来，呼了把李老二的脑袋：“你姐姐就是个懂事的，没想到啊，把你也养的这样好。起来吧，以后大小也是个头，别动不动就跪的。”
李老二大喜，连磕了好几个带响的，站起来卑顺地到胖工头边上捏肩捶背。
赵月好看他摇尾巴那样就恶心，借口说身上难受便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