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新风15(1 / 2)

木兰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好一会儿,她才消化了这个消息,艰涩地问道:“和谁?”

“……家里安排的。”

木兰不解:“可是,你不是说,最为厌恶父母之命,断不会接受家里人的安排吗?”

助教沉默了一会儿,才沉闷地说道:“父母生我养我,我纵心有百般不愿,也只能听从命令。”

“好孝顺啊……我从前怎么没有发现,你是如此注重孝道之人。”

见助教低着头,全然接下嘲讽,没有反驳一句,木兰心中的失望越攒越深。她收起嘲讽,试着挽回:“我们可以走,到外面避个一两年风头,再回来时,你的亲事多半已经不作数了。”

助教抬起头来:“走了之后,我们能做什么?”

“你去找别的学校教书,我去找家店铺做账房。天涯海角,哪里不能活。”

助教复又陷入沉默,许久才说道:“木兰,你还太小,没有讨过生活,不知各种艰辛。”

木兰心中窜上一股火:“我不知道,你一个成年这么久了还从家里领钱的人,又比我知道多少?”

助教辩解道:“我从家里领钱,是因为仅靠教工薪水根本不足以维持生活。我想让你以后过上足够优越的生活。”

“如此说来,罪魁祸首竟是我了。那么,今后你离了我,便无需背负什么优越生活的目标,可以独自过活了吧?”

助教拉住木兰的衣袖:“别说气话,我不会与你分离的。”

木兰凌厉地甩开:“你都要娶亲了,何须再说这种鬼话?难道你想家里一个,外面一个,像学堂里其他那些先生一样吗?”

助教涨红脸:“我不是那种人。家里安排的那个女子,我连见都未曾见过,听闻还裹着小脚。我对缠足厌恶至极,几番痛斥,根本不可能碰她半分。我心里一直只有你。”

木兰迷惑道:“你有何立场责怪她?缠足一事并非她可以选择,嫁入你家亦是如此。”

“我不是想责怪谁,我是想说,我已经心有所属,再看不见旁人了。”

木兰长哦一声:“你素日爱写众生之苦,可是,当悲苦之人真的在你面前,你反倒看不见了。难道,你的眼睛,只看得到远处虚无的苦难,却看不到眼前的吗?”

助教没有话说,复又低下了头。

木兰最后说道:“与其将原因推给他人,你不妨问问自己,若是有那胆魄逃离家里,还有人能绑了你拜堂不成?你心里清楚,你不过是舍不得那优渥的生活,舍不得你从此要与你看不起的民众一般,俯下身子讨生活。”

助教全盘接纳了木兰所有的控诉,弱声弱气道:“对不起,木兰。”

木兰摇头:“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反而要谢谢你。今日,你提醒了我,不能再一直活在幻想的世界当中了。”

【姜姚道:“说到幻想,我生活的时代,最近流行一种新的说法,爱情在男性身上并不存在,只不过是女□□上了自己的幻想。”

女娲想了想:“也有一种可能,是女性自己说服自己,强迫自己爱上幻想,不然,人生之路惨淡漫长,实在是过于煎熬。”】

木兰转头离去,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前方,人群聚集,她好奇地走过去,钻到人群里层,见人群包围着的,是一个经常与她在研讨会上交流的女生。此时,她手上正拿着一把剪刀。

木兰心中大感危险,刚要出声提醒,却见女生另一只手解开头绳,拈起一撮头发,信眉说道:“清朝灭亡之后,男子纷纷剪掉了脑后的大油辫子,可女子却还被迫留着这一头长发。既然在这个时代,我们女子能上学,能工作,与男子没有什么不同,剪去头发又有何不可。我今天就要当这个第一人,在大家的见证下,剪去这头长发,表明女子向往自由之心。”

围观人群当中传出声音来:“你可得想好了。剪辫令针对的是男子,可从没有哪一条法令说,女子也可剪发。”

女子笑了笑:“也没有哪条法令规定人要吃饭喝水呢。”

也有人道:“你要表达自由,什么办法不行,偏要采取这样极端的方式。”

女子说道:“只是减掉一截不痛不痒的头发而已,若这样都是极端,世上便无温和之事了。”

“谢谢各位同胞的提醒,”她将剪刀张开,对准自己的头发,“我剪了。”

她将食指与拇指轻轻一扣,合上了剪刀的两刃,将自己脑后的头发剪了下来。

“好!”人群中响起欢呼和掌声。

木兰呆呆地看着女生,见那一头干净利落的长发飘荡在空中,是从未有过的英姿飒爽。

热血自她胸口涌起,沸腾而上。她走到女生面前:“我也要剪!”

女生喜出望外,将剪刀递给木兰。木兰两根指头一并,满头长发纷纷落地,将她心中繁杂的烦恼一并带去。

很快,人群中涌上来其他女生,接过剪刀,将自己的头发一把剪掉。

人群散去之后,木兰与众女学生留在原地清扫断发。

一个女生闲聊道:“剪了一头短发,这下,我再也不怕家里给我安排亲事了。”

旁人调侃道:“哪家听说你是个短发女,跑都来不及呢。”

木兰心中豁然开朗。这头短发,想必会给她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短发很快在女学生当中流行了起来。半月之后,木兰按照惯常返回家中,满心想着,顶着这头短发回家,爸妈看到她这幅样子,恐怕当场便会取消她的那门亲事,唯恐她丢脸了。

出了学校,街上短发的女子便见不到几个了,有许多路人盯着她直看,眼光一个比一个怪异。她一路高仰着头,不畏惧任何人的目光。

一进入家门,父亲如同往常一般,还未看清来人,脸上便已堆满了热络的迎客笑。等看清木兰的那一瞬间,他的笑容却瞬间凝固了:“你头发呢?”

木兰爽快道:“全剪了。”

父亲将算盘朝着木兰摔过来:“你这是灭祖!族法不容!”

木兰躲开飞盘:“男子可以剪辫,女子为何不能剪?”

“母鸡要能打鸣,这世界就全乱套了!”

母亲听到动静,抱着弟弟从里屋走出来,见到木兰的样子,惊恐不已:“你这幅样子,被多少人看到了?”

木兰道:“回家的路上,见到了不少人。”

母亲双腿打了个软,木兰忙上前搀扶,却被母亲一把拉住手:“我们去姥姥家躲几日。”

“躲什么?”木兰问。

“族法!族法明令禁止女子剪发,你是个女孩子,素日里不参加族会,才不知道族法。我们快走,不然族长来找,麻烦就大了。”

母亲拉着木兰,刚走了几步,就听父亲厉色道:“不准走!”

母亲惊吓地停住脚步,父亲又道:“没了族里人的帮衬,我这店开都开不下去。我带着你们找族长去!”

“我来了。”一个身着长衫,鬓边花白的男人拄着拐杖走了过来,后面还簇拥着一群健壮的男人。

木兰只见过这位族长几面,此前曾经听父亲自豪地说过,这是个人脉颇广,手眼通天的人物,族中人办事联络都得通过他。

他第一眼看向木兰,眯了眯眼睛:“竟然是真的!真有女人不顾族法明令禁止,剪了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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