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7(2 / 2)

童启胜慢慢吃面,幸好金华煮的是面条,要是干饭,童谣怀疑自己的三爸根本就吞不下去。

“信用社那边我可以去贷款,但是肯定不多!”童启明说。

童启胜吃了口面,顿了顿说:“算了,我这两天先去跑一跑,童建那里有有些,先用用看再说。”

童启明再没说什么。

吃完饭,又坐了一小会,童启胜就回了自己家。

童启胜独自一人坐在空寂的家里,对着冷火坑,他打了点冷水洗了洗脸脚就上床睡了。

第二天早上,金华早早地煮好早饭,童启胜过来吃完早饭就出了门。又是到很晚才回来。

第二天又是这样。

“明天我过成都去了!”童启胜坐在火坑旁说。

“借到没?”童启明问。

“借到一些!”童启胜说。

“哥哥吃过晚饭没?”金华问,今天童启胜回来的特别晚,童启明一家都要洗洗睡了。

“吃了的!”童启胜说。

“没吃就说哦!”金华说。

“我吃了的!”

“还要带些啥过去不,我来收拾。”金华说。

“只要在带几件衣服,我自己回去装。”童启胜始终驼着背,低着头,看着火坑里燃烧的火。

“好像没有古糠了,是吗?”童启胜看着金华问。

“前天就没有了,我从我们这里舀的包谷粉和的!”金华说。

“你先用着,回头我称包谷给你!”童启胜说。

“怎样都行,你别管家里,顾好那边要紧!”金华说。

“你姐姐说想把他转回县医院...”

“那能行?”

“不能行又咋办?还不知道要住多久的院,不转钱扛不住!”

说完,童启胜长长地叹了口气,童启明和金华也沉默了。

第二天,童启胜早饭都没吃就出门了。

童启胜出门才三天,他又回来了。

“钱又用完了?”童启明睁大眼睛皱着眉看着童启胜。

“没有!”童启胜低着头说:“把他转回县城里了。”

“那能行不?”童启明问。

“在医院里有啥不行的!”童启胜无奈地说。

人已经转回来了,童启明也就没再继续说什么。

“不转回来,这样费那样费,三个人开销又大,回来这里,她一个人守着,啥都要便宜些,我就可以回来看管家里...”童启胜一边抽烟一边说。

童启明和金华什么都没说。

前前后后一共折腾了一个多月,白琪英才带着童云,深夜从后门悄悄返家。

邻居们都睡了,金华睡的迷迷糊糊的,她听见了动静。

“童启明,隔壁有响动!”金华把熟睡中的童启明弄醒说。

童启明睁开眼睛竖起耳朵仔细听,没听见任何声响。

“有啥动静?”童启明不满地说,他闭上眼睛继续睡。金华也没听见声响了,金华自己也怀疑是否自己听岔了。

两人都还没睡着就听见隔壁有喁喁私语的声音。

“回来了?”金华问童启明。

童启明也清醒了:“哥没说过啊!”

童启明和金华起了床,两人来到隔壁,童启明准备去敲朝着院子的前门,金华拉住了他,悄声说:“走后门!”

两人来到后门,金华轻轻地敲了敲:“哥哥!”

“欸!”童启胜从另一间屋子走来开门。

“我是听见有动静,你在家!”金华说。

“嗯,他们也回来了。”童启胜把两人让进屋。

“人咋样?”金华一边往里走一边问。

金华在前,童启明第二,童启胜重新拴好门。

白琪英坐在床边,看着金华他们走进卧室。

“人在这里。”白琪英说。

金华往床上看,童云躺在白琪英旁边,童云脸色惨白,很瘦,皮肤都松弛了。这和以前那个光鲜亮丽活泼好动的小伙子简直天壤之别。

“童云。”金华靠近床边轻轻地叫了一声。

童云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金华。

“认得我不?”金华问,童启明也上前看童云。

童云轻轻地点头。

“还很不舒服。”白琪英说。

“这么晚你们怎么回来的?”童启明问。

“我们包了个车。”白琪英说。

比起出门时候得状态,白琪英现在的状态是一身轻松。

“医生咋说的?”金华问。

“医生说,继续在医院也就是输液,也没有太多特别的,我就问我们可以出院不,带他回来养,医生说可以带回来自己慢慢调养,我就让童启胜找了个面包车,把我们拉回来了。”白琪英说。

“哦...”金华点点头:“那你们吃过晚饭没?”

“吃啦,在城里吃了的。”白琪英说。

“好嘛。”金华感觉有点冷,她打算回去睡觉了:“两个娃在家,我们回去了!”

“回去啊,回去!”白琪英说:“我们也洗洗准备睡了。”

金华转身往外走,童启明还有点不放心看床上的童云。

“医生说要忌什么吗?”童启明问。

“不能抽烟不能喝酒!”白琪英说。

童启明看了眼白琪英,又看向童云:“这次可要好好听话了,一定听医生的,不能吃的坚决不能吃,好好调养,看能恢复到从前那样不。”

“医生说可以,只是不能抽烟不能喝酒。”白琪英说。

童启明点点头:“嗯!”

金华和童启明从后门悄悄地回了自己家,童谣和童年两个人仍然睡的很香。

童谣和童年期末考试结束,金华终于不用起大早了,一家人进入舒适的状态。

童谣和童年开始睡懒觉时间,这导致金华和两个孩子每天吃早饭的时间都被后推许多,每次三个人吃早饭的时候,童启明早就自己吃过早饭下地干了好久的活了。

这一天早上,两个孩子吃完早饭在外面玩,金华独自坐在餐桌旁,端着一土碗不冷不热的红薯干饭细嚼慢咽,白琪英站在竹篱墙一侧自己家。

“金华!”白琪英喊金华,金华也不知道在想啥,被吓一跳,她笑着问:“啥事,姐姐?”

“你过来我把包谷称给你!”白琪英说。

“包谷?”金华猜到白琪英指的什么,她却佯装不知。

“你哥哥不是说要称包谷给你们吗?”

“哦,之前你们的糠用完了,我就在我们这边拿的过去给你们搅在猪食里,我们这段时间喂的玉米面,没有糠了,我就搅的玉米面,哥哥问我才说的。”

“你装傻啊,他不问你就不说啊!你那也不是白来的!”

“哎呀,算了,也没多少!”金华仍然在吃自己碗里的红薯。

“不能算,那是我的猪吃了的,也肯定要称给你!”

“算了,不用称了。”金华说。

“五十斤够不?”

“哪里有那么多!”金华说。

“那二十斤!”

“算啦!”金华又说了一遍。

“这个人,说给你称就给你,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那是我的猪吃了的,肉也长在我的猪身上,那你要肉吗,要不就杀猪的时候割肉给你。”

“我干嘛要你的肉,小事一桩,算了啦!”

“我才不喜欢欠人家的!”白琪英说:“我这个人欠人家一点啥浑身不得劲!”

“那你称嘛,称好我来拿!”

白琪英称了二十斤玉米籽给金华。

没过多久,金华和村里一个女人换工,那女人的丈夫在外打工还没回来,金华去帮挖红薯,再挖不完,红薯都要烂在地里了。

最近雨水多,地里的土黏黏的,沾的锄头上,红薯上,两个人的鞋上都是厚厚的泥。

两个女人在田里一边干活一边聊天。

“我给你说,这年头,帮忙帮的好就好,帮不好,还落下话柄!”

“你这话里有话!”金华说。

“我说了嘛,还硬是我是个爱说闲话的...”那个女人笑着说。

“娘母之间,有话说出,再说了,这会都是闲聊天,有啥不能说的!”金华说,女人是宗亲里得罪晚辈,她要称呼金华一声娘。

“那我了就说了!”

“你说!”

“前两天我去看童云,和白娘闲聊,我问他们在医院的时候谁再看家,她说是你看的,我说那金娘还贤惠呢!白娘说,我也没亏待她,她说给我的猪喂了玉米粉,我二话没说就称了三十斤玉米籽给她!实际上呢,我猪吃没吃我咋知道?就算吃了,几铲瓢,要的了多少玉米籽,她那玉米籽里还不是和着空谷壳...”女人一边说一边学,她讲的有声有色,金华一直弯着腰挖红苕。

金华听的气不打一处来,她说:“把她不知好歹的!”

接着,金华又重新把整件事从头到尾给那个女人说了个清楚。

“我就说你不是那斤斤计较的人!”

“她自己硬要称给我,说她不喜欢欠人家的!”

女人只是笑。

没过多久,又有人给金华说,白琪英说,金华把她家地里的猪草给割了,她自己家的猪肯定吃不了那么多,她每天割猪草,量多量少她可是一清二楚,金华应该是割回自己家了。

...总之,这样的芝麻琐碎的事慢慢飘进金华耳朵,金华每次都重新解释一次。

除了金华和白琪英,其他人才不管谁对谁错,有谈资对他们来说才最重要,童启明和童启胜家最近成为了村里的热门话题。

金华和白琪英慢慢地不再互相串门。

孩子们在山上放牛,爬石头。

同院子的一个小孩给童谣说:“童谣,你不要去接触童云,我听我妈说,他的病会传染!”

听了这话,童谣顿时害怕起来,她认真地问:“真的吗?”

“骗你是孙子!”

晚上,童谣问金华:“妈妈,二哥哥的病会传染吗?”

金华没看童谣只是没好气地说:“问他干嘛,你和童年都不要过去,不许和他接触!”

金华本来只是在气白琪英,但是童谣误会成童云的病真的会传染,弄的她再也不敢隔壁看电视了。

本来两家人关系就比较微妙,现在两个孩子,放着一家一家人的电视不看,跑去邻居家看,邻居都忍不住问:“童谣,你们怎么不去你三爸家看电视?”

童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觉得很尴尬。

越来越多的留言满村飞。有人告诉金华,白琪英说金华在看她家的热闹。

也有人告诉白琪英说,金华说白琪英不知道好歹,帮了忙还落不到好。

两家的女人不说话,男人们自然也不怎么互相窜门,只是碰到了彼此打个招呼。

童启明最近在背土填院子,金华没地方晒粮食,她要童启明把那道斜坡填起来,用石头铺好,她要用来晒粮食,她再也不要去借童启胜家的院子用了。

这一天,所有人都出去了,只有童谣一个人在家,她突然听见隔壁传来“咚!”的一声,声音非常大,又跟沉闷,接着就是一阵嘈杂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吓人。

童谣听见院子里的人进了隔壁屋,童谣也赶紧跑过去,她想过去帮忙。

“怎么回事?”邻居问。

童谣钻进屋,她看见童云躺冰冷的地上,脚在火坑一侧,火坑里有一个坑,童云的鞋子上全是火坑里的冷灰。

白琪英右手把童云抱在怀里,左手使劲掐着童云的人中,童云还在不停地抽搐,童谣非常害怕,简直不敢靠近。

“我在那边煮饭,他自己在这里耍泥鳅,突然就摔倒了。”白琪英哭着说。

邻居是个老太太,远远地站着,等着。

终于,童云不再抽搐,他整个人也不再僵直而是软和些了,邻居上前要帮忙把童云扶起来,被白琪英拒绝了。

“等他在缓一下!”白琪英抹了抹眼泪说。

又过了一会,白琪英要起来,邻居老太太再次上前帮忙,童谣也过去帮忙,终于,白琪英坐在了板凳上,童云就像用掉了所有的力气一样,他软趴趴地靠在白琪英身上。

“童谣你呆在这里干啥,快回去!免得一会你妈回来了发现了又要说你!”白琪英厉声对童谣说。

虽然童谣很想留下来帮忙,但是,童谣害怕白琪英,而且,白琪英那样说金华,童谣也不开心。

童谣心想:“为什么邻居可以留下?果然,自己还不如邻居老太太!”

童谣跑回了家。

金华回来后,童谣悄声把童云发病的事告诉了金华。

“那是羊癫疯!”金华说。

“能治好吗?”童谣问。

“一辈子都治不好了!”金华说

“那会传染吗?”童谣又问。

“不知道,以前也只是听说又没见过,你不许往那边去了!”

“嗯!”童谣点点头,她心情很沉闷。

没几天,村里又有新的流言,说白琪英请了镇上最厉害的巫婆来家里跳大神,据说要把一道经过巫婆念过咒的符少了放进一只装着清水的碗里,童云要喝下那一碗水这样就能消灾解难了。

大人之间讲解这些的时候,童谣听的非常认真。她非常怀疑这样的行为,她认为,那巫婆肯定是骗钱的,再说,童谣还认为,那一碗水,肯定非常难喝。

“据说还花了大价钱呢!”

童谣更搞不懂了,花那么多钱做无用的事,还不如在大医院多呆几天,说不定对童云才更有益处一些。

童谣不懂,这一类事情,不信的,怎么也不信,相信的人,那种信任几乎深入骨髓。即使事实证明没用,他们也会非常包容,他们知道,那种事并不是次次灵验,如果灵验一次,那就装大运了。

还有,请巫婆花的大价钱,是谈论人眼中的大价钱,这样的大价钱,和医院的大价钱比起来,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不过,童谣还是承认,三爸三妈把童云照顾的很好,甚至还买鱼买泥鳅给童云吃。

童谣记得,自己还小的时候,两家关系非常好,两家的活,都是两家人一起干,几乎不用和外人打太多交道。

有一次,两家人在山上的地里种土豆,童谣不想留在那里,她一直闹一直闹,白琪英和金华就让童云带童谣回家。

童云巴不得不干活,他背着童谣就往回走。

“童云,不准走龙背上那条路!”白琪英特别叮嘱。

“你别管!”童云说。

“童云,带着妹妹别走那里!”金华也说。

“好!”

龙背上,是一处非常陡峭的悬崖,在崖壁上有一条路,要成年人手脚并用才能通行。

童谣在童云背上说:“二哥哥,回家不是走这条路!”

“我带你走一条新路,怎样?”童云问童谣。

“好啊!”童谣开心地回答。

童云背着童谣来到了龙背上。

“我们要从这里下去。”童云说:“你害怕不?”

他以为童谣会说害怕,结果,童谣说:“不害怕!”

“好!勇敢!”童云表扬童谣,童谣开心地笑了起来。

“那我们出发了!”

“出发!”

童云背着童谣,面朝崖壁开始往下推,一开始还好,有人在崖壁上凿了踩脚的地方,童云一步一步慢慢地往下退,走到中间的时候,几乎就没什么踩脚和手抓的地方。

“我不能托你了,你要自己抓紧我的衣哦!”童云说。

“好!”童谣把童云抓的更紧了。

“抓紧哦!”

“抓紧了!”

“不要放手哦!”

“好!”

童云一边叮嘱童谣一边慢慢往下,终于,两安全地人过了最危险的那一段。

“这下安全了!”童云重新托住童谣的屁股高兴地说。

童谣也非常开心,她甚至还想再来一次。

等童云完全走下崖壁,来到她熟悉的小路上,童谣非常失望,她以为,他们会再次来到一个新地方进行更多的冒险呢。

“怎样,开心不?”童云放下童谣得意地问。

“我们怎么到这里了啊?”童谣问。

“对啊,就是这里啊!”

“一点都不好玩!我还没玩够,再来一次!”

“哈?我才不要!你个小屁孩,你都不知道那有多危险,我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走,回家!”

“哼!”

童谣很不情愿地跟着童云回家。

回到家,为了哄童谣开心,童云拿出自己的水彩颜料来画画。

“你想要什么,哥哥给你画!”童云一边做准备工作一边和童谣聊天。

果然,童谣对那些花花绿绿的颜料非常感兴趣,他伸手去摸,被童云阻止了:“只许看,不许动!”

童谣乖乖地把手藏进怀里。

“我想要一只猫!”童谣说。

“不会!我画花花给你!”

“好啊!”

童云打了一点清水在调色盘里,把一些颜料从小小支的颜料管里挤进去,接着用毛笔和了和,一些调和色被调了出来。

童谣开心的心脏都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了,她非常期待童云的画作。

但是,结果却让童谣非常失望,童云画出来的,根本看不出来是花,说不定,让颜料瓶自然打翻都比他画出来的好看。

“画不出来,不画了!”最后童云说。

童谣失望地嘟起嘴。

那时候的童云,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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