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福妾(清穿)_分节阅读_第176节(1 / 2)

  “你胡说八道什么!二哥……”十三惊得霍然站了起来,心跳得要飞出喉咙头,还没说完就已经被十四拉住了衣角,十四沉声打断他,对那侍卫道:“知道了,我们立刻就去,你先下去吧。”

  见那侍卫奉上令牌又磕了头退出去,十三便甩了十四的手,怒斥道:“十四弟,二哥怎会碰这样的东西,这是有人陷害他!我要见皇阿玛,我要对他分说清楚,二哥不会做这种事!他们是想重演汉武帝巫蛊之祸!我绝不会坐视他们这样诬陷二哥!就算以死抗争……”

  “你疯了,你想抗旨不成?”十四紧紧扯着他,他其实对太子没啥好感,以前还指使那黑狗女婿打了他一顿呢,但没奈何他那四哥、十三哥都跟中了迷魂汤似的死心塌地跟着他,他便也只能别别扭扭的成了个太子党,他在黑暗里低吼,“你冷静点!我知道你一向仗义,但皇阿玛让你和我去查,就是给二哥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咱们现在收拾收拾就去,别添乱子,你闹大了,你的二哥能落什么好!”

  十三喘着气,总算渐渐冷静下来,只是心还是跳得很快。

  只听外头的脚步声越来越杂了,两人又心惊地对视一眼,分明还没到换防的时候,为什么外头的禁军、侍卫全换了?况且……他们掀起帐帘子出去,四处灯火通明,侍卫们个个神色严肃,眉头紧绷,看着戒备森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皇阿玛竟然闹出这样大的阵仗来!

  两人越发不敢再逗留,先悄悄找来亲信的太监给四哥带信,便立刻带着康熙的口谕牵了马,带上一队亲卫,披着漆黑的夜色疾驰而去。

  实际上,就是去告了状的胤褆也没想到皇阿玛说他会查明,竟然是这么大动干戈的查??尤其听说十三和十四还奉旨去了张家口行宫,不由又是激动又是恐惧。原来皇阿玛平日里待太子那么亲昵,恨不得把心掏给他,结果竟然也不全信他?太子会如何?他有机会了?

  不……胤褆及时想起了明珠那双濒死的眼睛。

  胤褆一时说不出是何等感受,他把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呆呆立在自个的帐子里良久,直到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暗,忽然“噗”地整个陷入了黑暗之中,他这才晃过神来,帐子里的灯烛都烧烬了,满桌子的蜡灰,淌了一地,简直像血一般。

  “舅舅料得没错……”他眼眶猛地红了,喃喃道,“天家父子,这就是天家父子,怪不得舅舅让我要退,要忍,连太子都……连太子都……”连如今地位稳固、事事小心不敢做错一步的太子都被皇阿玛疑心,他这个长子将来又要如何自处?

  活了快四十岁了,胤褆整个人的力气都被抽光了,这事是他挑起的,他却反而比谁都更胆战心惊,不能漏出一点,活着,要好好活着。他品味着明珠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胤褆是征战沙场,中了箭都敢折断箭柄继续拼杀不退的汉子,如今却无声地掉了泪。他这泪,也不只是为自己掉的,还是为他们这十几个兄弟掉的。

  胤禩和阿尔阿松本坐在帐子里下棋,也被帐篷外头的动静惊了一惊,但胤禩惊诧过后并不十分慌张,他让人出去打探消息,回头扎紧了帘子,皱着眉头问阿尔松阿:“这动静听着事情非同小可。”

  阿尔松阿是阿灵阿的长子,如今一直跟在他身边。

  “八爷别慌,听这声响不是冲着咱们来的。”阿尔松阿也悄悄往外头探看了一眼,他以前也是当过御前侍卫的,清楚这些人在换防,又细细瞧了几眼,沉声道,“皇上这是把侍卫都换了,奴才瞧见托合齐鞋都没穿好,就急匆匆往御前去了,难不成是鄂伦岱犯了什么事?”

  提起鄂伦岱,胤禩也觉着头疼,鄂伦岱是佟国纲的儿子,康熙念着佟国纲为国战死,便很是提携鄂伦岱,他额娘壮年守寡,便将儿子视作眼珠子,于是鄂伦岱就被养成了个混不吝的牛脾气,就是皇上面前他也敢顶两句嘴,没少被康熙骂。

  但他身份贵重,又有先孝懿皇后的情分在,康熙骂归骂,到底容忍着,依旧予以重任。胤禩虽然将他笼络在身边,但其实也很担心他又闯祸拖累自个,于是阿尔松阿这么一说,他也心里无奈又生气起来:“六年前,他就闹出来事过!木兰行围,他跟自个儿子去古北口用手铳放抢狩猎,被皇上革了领侍卫内大臣和都统的职位,去年咱们运作了四五年,才又将他推上内大臣一职上头,如今他又闹什么幺蛾子出来?”

  阿尔松阿哪里知道鄂伦岱脑子里装得是草还是浆糊,只能讪讪笑着不说话。

  “罢了,先不管他,回头探了消息自然就知道了。”胤禩将思绪重新拉了回来,对阿尔松阿道,“隆科多一直想要更进一步,他找老四抛媚眼,老四没理会,如今又找上了爷的门路,你觉着这人可不可信?”

  胤禩对这个隆科多也不大看得起,就他家里那一团子乱麻,听着就让人感到恶心,可偏偏这个人很有几分才干,闹出那么多丑事来,如今还能在皇阿玛身边担任要职,显然未来前途无量,他又是佟佳氏的人,胤禩也不得不卖卖面子。

  阿尔松阿倒不大介意隆科多内宅里的事,那些事对男人而言,也就笑谈而已,不影响什么,沉吟片刻道:“托合齐是太子爷的人,隆科多想借四爷的门路挤上去本就不明智,太子爷不可能会愿意将这么紧要的位置让出来,所以他来找咱们应当是真心的。佟国维的儿子,跟咱们亲近不是正经的事?八爷不必想太多,只是他求得那个位置,咱们不好办,这人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不给他点好处,他也不肯为咱们所用。”

  胤禩轻笑:“托合齐的位置,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他不犯错,咱们便替他做几个错出来不就成了。不过,有二哥给他当靠山,这错得是个大错,大到二哥只能避嫌,不能出面保他!”

  两人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想到了同样一个毒计。

  “……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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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远在张家口行宫,和阿婉、几个孩子一起快快活活用晚膳的胤礽,有家人陪伴,又不用殚精竭虑,身上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想到快要霜降了,汉人霜降之时有赏菊花、吃柿子、进补、放灯祈福等习俗,因此今儿程婉蕴煲了热滚滚的羊肚鸡汤,还做了迎霜兔肉(未免佛尔果春这个爱兔人伤心,程婉蕴特意交代了,只说这是野鸭子肉。),膳桌摆到院子里的桂花下,一家子说说笑笑地吃着饭。饭后,胤礽还帮着两个孩子糊了两盏孔明灯,手把手教弘晋和佛尔果春在灯上用朱墨写了:“岁岁年年共此时”、“平安喜乐”。

  朦胧暖黄的灯寄予着朴素的祝愿缓缓升空,越来越高,很快就望不见了,像黑夜里闪过的流星,随风飘然而去。

  放完灯,弘晋去乌拉那拉氏院子里找弘时玩打弹珠,佛尔果春和茉雅奇已经坐在廊子下头逮了垂耳兔来梳毛,这兔子毛也长得很,一两个月没梳就已经盖住了眼睛,像个毛茸茸的小玩偶,茉雅奇也很喜欢它,经常和佛尔果春一起照顾着,佛尔果春还给它取了个名儿叫“栗子”,因为这兔子竟然爱吃栗子肉,但额娘说不许给它多吃,否则涨肚拉肚容易生病。

  茉雅奇还给栗子做了件襦裙,仿得是《月嫦娥中秋图》上嫦娥的衣料款式,做得很是逼真,两人正费尽心思想给栗子穿上,栗子哪儿管这些,两腿一蹬就跳下去跑了,两人又哎呦哎呦地追,宫女太监们也帮着抓。

  程婉蕴看着那闹腾的样,无奈摇摇头。她懒得管孩子了,和太子爷还享受着这份静谧,依旧坐在院子里看那飞远了的灯。

  “可惜了,今儿没有月亮。”她还遗憾道。

  胤礽揽过她的肩,一起仰起头看着灯消失在夜空里,笑道:“哪有事事圆满,小满已是万全了,咱们无月有灯,这样也很好。”

  程婉蕴心想,这话却也有道理,做人就要知足才行,便也靠在了太子爷的肩头。

  等灯再也看不见,夜也深了,程婉蕴把散落各处的孩子都抓回来,让下人盯着她们洗漱、早早睡觉,特意嘱咐佛尔果春的嬷嬷,不许她抱着兔子睡觉,然后才回了自个屋子里。

  胤礽已经换好了里衣,夜里没什么话,两人商量了明儿启程去热河和康熙他们汇合的事儿就歇下了。胤礽搂着阿婉,渐渐坠入梦境之中。

  他梦见了一间暗室,那是一间没有窗户的屋子,昏暗无比,只有一盏豆大的油灯放在桌子上,室内很多人,都是他熟悉的人,他看到了程怀靖、托合齐、老四、老十三……竟然还有梁九功……

第168章 十四梦

  “二哥如今的处境已经这般凄凉了, 那帮人还不放过他!”暗室里烛影颤动,小小的四方桌上只坐着两位阿哥爷,张口说话的是义愤填膺的胤祥, 他气得重重将拳头砸在桌面上, “阿灵阿和揆叙两个不是东西,还有九哥,花费了数百万两银子, 合谋买下不知多少闲汉优童,在大街上、酒楼茶肆这等官民宴会聚集之所,将二哥肆意污蔑。京城上下, 不知传荡多少二哥不实的传言,还编了话本、戏折子来唱,这群人疯了!”

  “所谓千金买一乱,假得说得多了,只要人所共知便成了真,即便是明事理者也难以分辨, 何况外头百姓文人不认得二哥,如今高高在上的人被这样抹黑, 犹如神邸高坠, 越是生活不如意者、越是心思狭隘者, 便越发觉着畅快。”胤禛倒是很冷静,只是言语里也颇为凄然,摇头道, “这些跳梁小丑便罢了, 紧要的是皇阿玛竟也信了, 二哥是他亲手养大的,如何为人如何处事, 几十年如一年侍奉在面前,他竟也不信了……”

  “若是信,便也不会因大阿哥、八贝勒几句挑拨就将当了四十年的太子爷废了。”托合齐粗声粗气道,“这些都不说了,趁着安郡王马尔浑死了,奴才假意庆祝才能悄悄将几位爷叫来,如今时日紧迫,只谈该怎么办才是!”

  马尔浑是康熙的堂兄弟,也是老安亲王岳乐的儿子,老安亲王岳乐去世后,他便承袭了降了一级的安郡王爵位。安亲王岳乐一家子是康熙极亲近的宗室王亲,皇上年老后对生死之事格外看重,立即下旨尊许马尔浑以亲王之礼下葬治丧。

  托合齐一家子原本是安亲王家的包衣奴才,后来转为内务府包衣,他是在内务府当差期间被太子爷提拔看重的,因此是胤礽极忠心的“朋党”,对于身为“八爷党”的老东家安亲王府则恨之入骨,听闻马尔浑死了,他立刻做出一副高兴得样子,在家里大宴亲朋,这份高兴有一半是真高兴,一半是掩人耳目,借此将太子爷亲厚之人都叫来商议对策。

  他跟马尔浑是老对头了,即便这样大张旗鼓的宴饮皇上也不会多在意,仇人去世喝喝酒吃吃肉怎么了?顶多训斥一顿、罚罚俸也就罢了。

  胤礽挤在这些他最后的朋党之中,望着这一个个熟悉的面容,心里不知什么滋味,他们一言一语地低声商量着,谁出面、谁在后头,谁保举,谁又来打压老八的气焰。托合齐已经交代了后事,将老父母都送出京回了辽东祖地,程怀靖咧嘴一笑:“我跟我阿玛额娘都说好了,即便是为了姐姐我也要拼死一争,这条命我早就置之度外了,反正我赤条条来赤条条去,没什么好怕的!”

  “二哥在咸安宫里,就托梁公公多多照应了,皇阿玛让三哥看着太子爷只怕不会对他容情,三哥记着我的仇呢。那年在木兰,八哥命阿尔松阿伪造我的手令,擅自调动我府上亲兵与侍卫,也成了害二哥的把柄。虽然后来皇阿玛还了我的清白,但终究是留了根刺在皇阿玛心里,皇阿玛自此再也不愿信我。”胤祥转向梁九功,有些哽咽道,“是我拖累二哥了。”

  “十三爷折煞老奴了,您放心,太子爷在咸安宫里日常起居一定好生安置妥当。”已老态龙钟,辫子花白,皱纹满布在脸上,显得格外苦相,“老奴无儿无女,也活够了。只要不是害万岁爷,救太子爷于水火,老奴在所不辞。”他唯一的徒弟何保忠已经被康熙杖毙,这世上他唯一的牵挂也就是太子爷了。

  除此之外,在场帮着出谋划策的,还有已从善扑营总管升任兵部尚书的耿额,以及都统鄂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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