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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愣,花?

然后赫尔墨斯突然看到阿刻戎河,恐惧般颤抖起来,远处传来了马车的声响。

车轮过水,啪嗒咔嚓,又碾碎了几个头盖骨。

是哈迪斯的黄金战车,赫尔墨斯是见过那战车的行驶速度跟恐怖的冲撞力。他立刻飞跃着往后,抬头就看到一团滚腾的黑雾中,金色的车子……如老牛一样慢吞吞走来。

几匹黑色的骏马,垂着头,一步一步踏着步。

河水里的亡灵也不哭了,毕竟车轮那么轻盈而缓慢,压破骨头的时候一点都不痛。。

伴随着老牛一样速度的战车的是,无数鲜花在骨头河上盛开。花朵开到了渡船上,卡戎的摆渡桨上第一次缠满了亡灵怨气以外的东西,新鲜的植物。

更多的花飞过无边无际的河面,开在冥府污浊的土地上。

赫尔墨斯立刻跟扑苍蝇一样,挥舞着手去捞花朵看看是不是真的,却发现自己手上的草笔顶端的针叶子又长出来了。

马车经过,黑雾缭绕的神明目不斜视,小心翼翼抱着个……看不清楚模样的神?

黑雾的布幕遮盖了冥王怀里的人,谁都看不清楚死亡之后的景象,只能看到蔓生的锦葵与白色的岩蔷薇在他的身体上盛开凋谢,然后又被新的花取代。

白骨一路,繁花积堆。

等到车子消失在河里,赫尔墨斯盯着那片花团锦绣的黑雾,用草笔戳了戳自己的额头,“嘿,我这是看到什么了?”

卡戎沉默了一会,再次伸出手骨,将到手的船资递给商业之神,“你多添几匹美丽的布料,宫殿里没有女神的衣物。”

赫尔墨斯拿起笔立刻刷刷刻单子,皱着眉装模作样说:“祭祀我的一批圆头商船,在前往尼罗提斯的途中被波瑞阿斯打翻了,上面放了大量毛织物,导致衣料价值上涨。对了,香料油要吗,女神们都赞颂玫瑰油能擦出一双白臂来?还附赠科林斯的香料长颈瓶。”

他边写边想哪个神灵的神力跟开花有关系。应该是自然神性,季节女神还是植物女神?

哪个女神都成,那可是一条矿脉的生意。

泊瑟芬头痛欲裂,感觉自己是蜷缩在在一个铁笼子里睡觉的,笼子外都是红眼睛的狼,流着哈喇子在瞅着她。

瞅就瞅吧,那些狼开始撞笼子,哐哐砰砰地响个不停,震到她耳朵发麻。

她不安地想要离开那些震动的声音,头刚费力动了下,一只干燥到带着火气的手掌,穿过她的头发,摸着她不安分的脖颈,将她重新按回那个热乎乎的铁笼子里。

泊瑟芬呼吸有点困难,只能费劲喘了口气。眼前无数的狼眼又变成彩色的幻象,万花筒般地旋转起来,将她整个脑子翻来覆去地摇晃。

这噩梦太可怕了,她顺着本能去碰触能让自己舒服的雾气。手指伸出去的时候,指尖像是碰到什么温热,光滑的东西。

然后她发现耳边的那震撼的狼撞笼的砰砰巨响,变得更快了,快到连间隔音都没有,只有连绵不断的狼嚎在嗷嗷叫着。

她是摸到狼毛了吗?

泊瑟芬想要睁开眼,但是嘴唇上的水仙花汁让她的身体沉如一坨铁,眼皮使劲撑也撑不起来。

而停在一扇黄金大门前,站得笔直的哈迪斯安静地垂着眼,他光滑的下颌处,是少女的指尖。

纤细无力,如同多汁而脆弱的叶茎,轻摩挲着他的唇下。

这是一个祈求的姿态,如果想要求得神的庇护,或者求得什么重要的东西。女神就会趴在强大的神明膝盖上,伸着手去触碰神的下颌。

她这是,渴望得到他的庇护?

啪,一朵花从她指尖,开到他嘴唇上,像是一个吻。花朵坠落的时候,被黑雾接住,不再是狂暴的吞噬撕碎,而是温柔轻捧住。

花朵像是得到了呵护的滋养,立刻冒出了根系扎入黑雾。

黑雾第一次没有任何抵抗地敞开怀抱,无数的植物从里面蔓延出来,攀爬过前廊的金砖地面,缠绕着上粗下细的青铜圆廊柱,又开在白银墙壁的绘画上。

哈迪斯没有动弹,一直维持着凝固成石像的姿势。任由她不安分的手指随意摸索他的下巴,苍白的颊侧,还有黑色的发丝。

他像是一只尼罗河边宫殿里的猫,等待着主子每一次怜悯般的抚摸,这是大胆而失礼的亵渎。

哈迪斯被爱意挤兑得只剩下一点理智的大脑,恨不得从刻着铁碑上的法律里寻找惩罚条例,来剁掉她冒犯的手指。

但是又每次都因为她的碰触而浑身紧绷,继而像是被马轭束缚般,忍不住轻低下头。

直到她不舒服地皱了下眉头,有些嫌弃地缩回手,将脸藏到更深的乱发花团中,哈迪斯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习惯性要化为一团雾进入屋子的神明,担心动静太大而犹豫了下,才收回开始虚化的浓雾,然后眼神转为冷静地看向墙画。

画上是众神酒宴,拿着酒勺的酒童,在番红花后舀着奈克塔尔。吹笛的宁芙们踩着睡莲的花瓣在舞蹈,大地生灵欢悦,神明俯瞰而下。

在黑暗的冥土上,冥王的宫殿充满了鲜艳的装饰,却空荡得不见任何生气,色彩都被覆盖上一层颓废的灰尘。

而此刻植物的叶子却扫开灰暗,黄色与红色的花在暗灰的银墙上,像是喷泉般流动着往前盛开。

哈迪斯看的是墙上的奴隶,墙画上捧着单耳水瓶的彩色奴隶突然动了动,立刻探出纸片的身体,伸出满是植物叶子的手,恭敬推开金色的门。

久不开启的门轴响起了艰涩的推动声。

没有穿墙而过的哈迪斯缓步进入,走过黄金条的门槛的时候,泊瑟芬突然睁开眼,就看到金灿灿的影子在眼前瞎晃悠。

她以为是噩梦的延续,直到眼瞳里出现了屋顶横梁的形状。

一整条……黄金?

泊瑟芬:“……”

觉得自己没睡醒,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的小市民再次闭眼。

而下一刻,她整个人突然被放到冰冷的硬板床上,男人强势得不容人忽略的怀抱随即压上来。

泊瑟芬终于没法装作看不见,立刻害怕地睁开眼,她睡了一路又汲取了大量的黑雾,又精神起来。

睁开眼率先看到的是凶犯撑着在她脸边的手臂,白得晃眼的手肘上,是凝练漂亮的肌肉轮廓。她是侧躺着,一头乱到打结的头发大半盖在脸上,垂眸就看到他戴在手腕的黄金护腕上,刻满棱状如蛇行的长纹。

最显眼的不是那用料实在的大金手镯,而是男人白得过分干净的手背上,用力到接近痉挛地震颤着。

手指都将金床压出印子来……这床怎么像是金子拼接起来的?

金子太多,她一时竟然产生这玩意很廉价的错觉。

泊瑟芬像是在看恐怖片一样,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敢偷偷侧眸,瞄了身上的男人一眼。

结果不出所料,就像是鬼悬在你床上方那样,一瞄就坏事。

泊瑟芬看到头发缝隙外,挡着光的神明藏在阴影里的脸孔冷肃得吓人,像是盯着仓鼠的毒蛇。

专注而冰冷,又带着压抑不住的热情。

更可怕的是他手臂上的蛇也跟着盯着她,一点都不是错觉,这蛇竟然是会动的。

被这一大一小用这么恐怖的眼神赤果看着,泊瑟芬觉得自己嘴里都是发苦的味道,她脑子闪过一百句求饶的话语,结果愣是哼不出来。

生怕一出声,就会面临无法逃避的暴行。

哈迪斯似乎也不着急对她干什么,而是伸出手顺着她的头发,摸着那些开着的花朵。

然后一掐,花朵化为雾气。

手指从她的耳边,来到她的脸上,克制着将发丝一点点撩开,花朵盛开就被毁灭。

这种平静到凶残的抚摸,让泊瑟芬瞪圆了眼,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

哈迪斯从未帮任何生灵整理头发,导致他动作笨拙得不敢出力。他一脸严肃地将她脸上的发丝都顺到耳边后,才满意地看着她娇嫩可爱的脸露出来。

爱的酥麻也从他心口,不断涌动着。

哈迪斯克制得很辛苦,觉得自己应该做足了承诺跟善行,能得到自己爱慕的果子了。

他低沉的呼吸都带着无法控制的热意,干哑着嗓子说:“我的床榻从未有女神躺过,如果你喜欢,不用去阁楼上住着,就跟我同床而处。”

夫妻向来都是分房隔居,楼上的屋子一直都是为了妻子而存在。

泊瑟芬止不住颤抖,“你滚开。”

这家伙有完没完,不要脸的吗?都被拒绝那么多次,还不死心想要对她干出禽兽不如的事来,这是厚脸皮神吗?

都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

这句话刚落,泊瑟芬突然感受到床倾斜了一下,她立刻转脸,就看到床板裂开大缝,金色的粉末飞扬起来。

她的头发慢慢滑落到缝隙里,沾上了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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