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1 / 2)

剑尖骤然而至,穿过了黑色的衣布,又没有一丝犹豫狠狠捅入腹部里。

塔那都斯手里的长剑刚高举起,却没有动弹,身体也跟雕塑般直板板立着。

而他的身前,是一脸冷漠的泊瑟芬,她手里的短剑全部没入他的血肉里,几乎就要搅烂他的肠子。

枯萎的花朵从她的头发掉落,又落到他们的脚下,有种轻盈惨烈的美。

时间在一刻凝固了,猎物变成了猎人,冷酷的死神败在了大意上,更败在了泊瑟芬捅人没有任何情绪变化的凶残动作上。

终于,捅到神的泊瑟芬一片空白的脸孔上,出现了波动。

她眨了眨眼,像是刚梦游回来,终于恍惚地低头看着自己手,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塔那都斯才出声问:“你碰到椅子了?”

泊瑟芬觉得这个场景有点荒缪,可能是想要转移注意力,就点头回应:“碰了一下,这椅子有问题吗?”

她终于想到自己的肩膀蹭到椅背的时候,整个人的情绪都突然离家出走了。

只有一股冷到头发丝的寒意,让她有了种杀人不眨眼的勇气,还有杀人不眨眼的恐怖力气。

这不,她将剑都直接扎到死神的肚子里。

等等,她现在算是弑神了?

恐惧还来不及冒出来,就听到死神毫不在意说:“这把椅子是哈迪斯用一块冥石做的,平凡的人碰到会肢体溃烂,头发掉落,牙齿摇晃开始苍老,而苍老会带来遗忘跟情绪丧失。”

泊瑟芬明显是情绪丧失了,又因为哈迪斯在塑造她的神像的时候,不小心将自身的凶猛力量放在上面。她自然就利用了这种力量,捅了他一刀。

泊瑟芬像是一愣,然后猛地收回手,连带短剑也跟着抽出来,吓的两步三步地退开,离那椅子远点。

她第一反应是自己是不是已经发枯脸皱了,没人不在乎自己突然老个五六十岁的。

她刚要摸脸却看到死神捂着肚子,弯着身体就剩一口气。

摸脸的动作立刻变成要去扶他,当然这个出于人道主义的动作又很快停止,死神都要砍死她了,她不该庆贺这家伙重伤不起吗?

塔那都斯察觉到她犹豫的动作,立刻凶狠抬头,“你怎么不继续?”

泊瑟芬立刻重新握紧剑,也强硬起来,“你不值得同情。”这个时候继续去扶他,不是傻逼吗?

死神也嘴快跟着说:“你不该将剑抽回去,而该用剑刃往脆弱的内脏用力翻搅,乘胜追击将我彻底切烂。”

泊瑟芬:“……”

真是抱歉,误会了他话里的意思——不,她果然跟这个鬼地方格格不入,这里的神脑子就不能正常点吗?

真让人感到害怕!

死神也看到她重新变得簌簌发抖的手指,忍不住瞅了一眼椅子,似乎想将她重新按到那里去。

泊瑟芬再次,坚强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塔那都斯似乎有些可惜,却也知道过犹不及。

他很淡定地转移话题,“别一副苦恼的模样,今日的教导你完成得很好,明日我们继续。”

这句话一出来,泊瑟芬的警惕没有少,连握剑的力度都没有变。

塔那都斯再次怀疑自己是不是长得很可怕,他明明跟自己兄弟一模一样。

态度也努力贴近睡神,连话都是一截一截说,节奏缓得能让人睡觉。

为什么睡神能讨她欢心,他就不能?

塔那都斯不解地思考着,又发现她偷看了一眼那张遗忘之椅,不知道出自什么目的,他平淡解释:“那个神像,是种子之神,当初能净化哈迪斯的那位沉睡的女神。”

净化,救赎,白月光。

如果是之前,泊瑟芬的狗血之魂肯定已经燃烧起来。

可是现在突然又听到这位白月光的消息,她竟然觉得口舌有些干燥,内心涌上来一股道不明的情绪,像是对这个话题开始感到望而却步。

塔那都斯说话的方式有股不自然的僵硬,显然他模仿自己的兄弟并不成功,只能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更加的阴森。

“哈迪斯用自己的血掺入陶土里建造这个神像,每天都将头靠在她的腿上,用虔诚的神力供奉她。”

这个神像应该是不久前才建造的,却已经凝聚了大量来自冥府的黑暗信仰力量,只能是哈迪斯每天都过来供奉才能有这种效果。

而这股力量,让泊瑟芬的神像气质没有光明感,反而更像哈迪斯。

泊瑟芬听到这话,一时不知道是该庆幸哈迪斯有了别的目标。

还是该思考爱神之箭是不是开始失去效果,哈迪斯记起对白月光的纠结情感。

是个好消息,真的。

泊瑟芬轻抿着唇,握剑的力气都软了,她的情绪也影响到了死神。

一人一神顿时都不吭声,有种谁先说话谁是狗的尴尬安静感。

最后还是泊瑟芬叹了口气,“既然今天的教导已经完成,那我先走了。”

说完她走到门口,再次观察了一下神殿。各种华丽闪亮,各种精心设计,各种又新又干净,谁都能看出维护这里的神付出了多大的心力。

泊瑟芬低头沉默了下,才轻声说:“谢谢你的认真教导。”

她都走到这里,还背对着死神,他都没有继续攻击她。证明他是真在教她,而不是要欺负她。

虽然教导的方式别具一格到让她三观震裂,也还是很感激他的好意。

塔那都斯看到她像株干旱的植物,那张鲜花脸盘子都跟着无力的脖子垂下去,怏怏得失去了水分。

他后知后觉想,是不是说太多了,她很不开心的样子。

站了好一会,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肚皮正在漏风,肠子都从伤口里流出来。

哈迪斯赠与泊瑟芬的黄金短剑能杀人,更能弑神。一旦被这把剑切开口子,人类的灵魂当场被收割,而神会很难痊愈。

塔那都斯用枯骨的手指艰难地将肠子塞回去,打算去找自己兄弟拿点奥林波斯的药来治治。

免得明天教导泊瑟芬的时候,肠子又掉出来吓她。

泊瑟芬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新晋导师正在塞肠子,她走回自己熟悉的中央建筑长廊时,才发现握剑的手指都是淡金色的液体。

是神血。

所有被压抑住的情绪这才爆发式地冲出,她呼吸紧绷了几分,刚才那种失去所有感情的状态,让她后怕起来。

这股慌乱的恐惧,让她脚步匆忙许多。当她看到那个熟悉的主庭院的时候,一辆黑色的马车恰好冲天而降。

泊瑟芬对那团宛如神迹的黑雾,熟悉到都不用眼睛去辨认。

她跑过去,喘着气喊道:“哈迪斯。”

为了剥离自己身上塔尔塔罗斯气息的哈迪斯,刚从冥府沐浴回来。

而被距离跟塔尔塔罗斯力量隔阂开的爱情之力,伴随着泊瑟芬汹涌的情绪直接冲碎他的心门。

他脸色阴沉起来,伸手轻握住她的手,碰到她手指上的血液跟短剑。

“谁冒犯你?”

是死神的力量,哈迪斯一瞬间就确定,还没等杀到死神面前将他肢解了。

泊瑟芬的情绪却又变了,那股害怕化为惊魂未定的茫然跟疑惑,像是个找不到家的孩子,在寻求他那点可怜的帮助。

“我刚才碰到了一张椅子……”泊瑟芬停顿了下,才发现自己对哈迪斯的依赖已经深到,想要寻求他安慰的地步。

这并不是个好兆头。

泊瑟芬却想起他们在金船上的时候,哈迪斯那比无光的深夜还温柔的脸。

所有一切的迟疑都化为嘴边轻柔的诉说,她告诉哈迪斯,她接受死神教导的事情。

哈迪斯脸上的杀意慢慢消散,认真凝视她,“他很暴力碰触你?”

泊瑟芬沉默了会,才坚定摇了摇头,“并不是这个问题,我只是觉得伤害他的时候状态不对。”

哈迪斯虽然很努力去理解她的话,最终还是不成功,他垂眸温和问:“成功袭击一位神明,你不是该感到高兴吗?”

泊瑟芬已经冷静下去,她终于想明白自己的忧虑来自哪里,“不对,我碰了那个椅子后,变得非常无情。哪怕面对的是个无辜的孩子,我都能毫不犹豫地下手。”

她恐惧的不是自己用刀子刺入死神的身体里,而是恐惧自己无情得没有人性的样子。

哈迪斯用黑雾化出一块柔布,细心擦拭她手指上的血,短剑又挂回她的手绳上。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