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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哈迪斯真能退到走廊里睡觉,而只是为了让她心情好。

当暴烈的占有欲逐渐转变成自我牺牲的深情,泊瑟芬发现自己的意志力,随着哈迪斯对她的底线越来越低,而变得薄弱起来。

泊瑟芬无奈地将手捂在脸上,固执警告自己。哈迪斯是颗糖,甜是甜,却不是她的,所以不能占为据有地吞下去。

唉,搞不好他还真的喜好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毕竟在爱情之箭的折磨下,竟然还想给人家做个雕像供着。

她当初为了保命乱扯的话,原来才是事实吗?

泊瑟芬又转个身,面无表情地想要理顺这个混乱的局面,最后头痛地放弃思考,情情爱爱什么的虽然纠结,但是却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回家的路——要是找到回去的方法,能将哈迪斯当行李一起打包带走吗?

泊瑟芬猛地双手拍脸,将自己的妄想给拍掉,算了,睡觉吧。

强扭的瓜不熟,不好吃。

被迫的爱情也不道德,不纯洁。

她不能对哈迪斯有非、分、之、想。

给自己进行了一轮道德洗脑后,泊瑟芬总算是四大皆空地闭上眼,不再觊觎被爱情操控的,睡在走廊里可可怜怜的冥王了。

心里的各种各样到让哈迪斯无法分辨的情绪,总算是平静下去,是睡着了吗?

哈迪斯重新站起来,坐着的时候会给人一种示弱姿态,顺应她的要求,更是一种缓解她紧张情绪的最佳方式。

他伸手碰了碰壁画,一个簌簌发抖的侍者从彩绘花里钻出来,无声将头伸过墙去,也不敢多看就回来对冥王点了点头。

睡着了。

哈迪斯收回手,用一种严苛无比的审讯态度,凝视着自己的情感波动。

能继续忍耐住发疯的躁动吗?不能,快要忍不住。

哈迪斯面色阴沉,不敢再去看泊瑟芬一眼,今日的耐性比以前要弱。他转身就消失在原地,来到刚建起来的祭祀屋,崭新的彩绘图案用了大量刺目鲜艳的色彩。

可是细看,那让人眼花缭乱的图案中,是各种诡异复杂的几何跟长线团图案组成。

如无头无尾,无法逃脱的迷宫,神力低微点的神灵凝视久了都会开始眩晕。

哈迪斯看到坐在椅子上的神像,他雕的时候是一比一还原她身上的各种细节,精细到她指甲的形状,皮肤的颜色,头发丝的蓬松感。唯一不相似的发色,也是他出于私心用冥府的力量染黑而成。

哈迪斯半跪下,俯趴下强健的背脊,将脸搁在神像冰冷坚硬的大腿上。他冷漠的眼神,在这间寂静的屋宇内才开始出现波动。

阴暗、贪婪、又温柔。

十足的忍耐变成了他最好的伪装色,当他学会掩饰自己蓬勃的爱意与张狂的欲望,她才愿意不抗拒他。

可是这种隐藏渴望的方法,却让他随时都可能失控,所以他需要一个剥离欲望的方法。

哈迪斯低垂下眼,黑色的卷发盖在眼下,阴影如蛇鳞森冷地覆在脸上。

继续装得弱小顺从,继续装下去肯定能得到那颗最甜美的果实,他隐约看到了泊瑟芬给他的希望。

欲念缠身地进行祷告后,他重新站起来,脸上冷静的面具一丝一丝裂开,露出欲求不得的狰狞神情。

如果泊瑟芬此刻看到他这个模样,会立刻清楚地意识到,眼前这个可怕的神明没有改变过,依旧是一开始那个毫无理智抢走她的强盗。

他深呼吸努力压制一会,才颤抖地闭上眼,感受血液在膨胀鼓动的血管里流动。

缠在他身体上的黑色的雾气,骤然化为生翼的怪物,凶猛啄向他的胸口,撕扯出想求偶而产生的强烈性冲动。

艳丽不详的壁画上,燃烧的火焰拉出了这副巨禽撕咬神明的织影,怪诞到让人产生畏惧感。

最终吞噬饱腹的双翼怪物长啸一声,刚要飞走。

本来安静缠在神像脚踝上的长蛇突然嘶了下,如一道闪电出现在飞禽头顶,张开不符合它身体的巨嘴,将整头代表哈迪斯爱情之火的飞兽吞下。

蛇吞下足够的「食物」后,没有变小,而是不停胀大,身上黑色鳞片发出金色的光芒。

它红色宝石眼睛发出可怖热情,立刻准确抬起头看向泊瑟芬沉睡的屋子方向,蛇身腹下一团永不满足的炙热在燃烧。

只有一个人才能缓解它疼痛。

这种疯狂的不满足,让它甚至不惧怕哈迪斯的威严,快速甩动巨大滚圆的长躯,曲线游行要冲出门,去寻找它的配偶。

哈迪斯如铜枪般挺直,安静站在门边,狂热的蛇刚要冲出去,他抬脚暴戾地将它踢回去。

蛇滚了好几圈撞上壁画,立刻凶性毕露,裂开嘴巴露出弯曲的蛇牙想要攻击时,一只手已经将它狠狠按到地上,不停撞击起来。

一下、两下、无数下。

哈迪斯的眼神始终冷酷至极,这条蛇是他的臂环,当初用来装入他灵魂情绪的容器。

冥府的力量侵蚀会让他变得如石块般坚硬无情,任何寻欢作乐的感情,都会跟着飞涨的权力而消散。

他坐上冥府王座的时候,对奥林波斯与热闹的人间还有留恋,才会将灵魂里,专门生产感情波动的赛莫斯割下一些,塞到臂环存储起来。

后来他所有感觉都掩埋在昏暗霉烂的死亡权力里,逐渐也就不在乎藏在臂环里的那点感情。

如果没有遇到泊瑟芬,那么这些曾经属于那个辉煌岁月的情感,也会随着时间逝去,而一点点流走,最终在他毫不在乎的漠视下彻底消失。

而爱神之箭的意外,却让这个藏着他感情的容器里,塞满了对泊瑟芬的欲望。

巨蛇在哈迪斯残忍的镇压下,快速缩小,最终重新变回那条乖顺石雕蛇,又回到泊瑟芬神像的脚踝上。

松懈完筋骨的神明面无表情地松开拳头,将大半狂暴的欲念藏到蛇里,只留下温和珍惜的情感的哈迪斯,总算能确保自己不会失控。

他看了一眼壁画,被蛇身蹭掉了些色彩。强迫症发作的冥王立刻拿出颜料,仔细地补上。

修补完墙壁的哈迪斯回到走廊,走到门边时,忍不住地侧身看向屋宇内。

松油烧了大半,照明的火光变得暗沉,整个屋子都多上一层朦胧舒适的浅黄色。

藏子长毯下的泊瑟芬,大半张脸都看不到。只有一头开满花的长发披散在床上,落在床沿,如花瀑在黄金上流淌。

哈迪斯忍了又忍,觉得石头都没他能忍,干脆放弃地化为一道黑雾,偷偷坐到床边。

忍不了一就忍不了二,他沉默地侧坐着看她许久,确定她陷入深沉的睡梦里后,才伸出手,轻缓摸过她的头发。

花朵开心起来,亲了亲他的指尖,连麦穗都晃了晃金芒。

哈迪斯觉得自己又要去殴打巨蛇,不然就这样憋下去又会爆发。

他边想边低头要去亲吻她的花,却突然发现她睫毛颤动两下,没给人反应时间,紧闭的眼睛唰地睁开。

泊瑟芬瞪着眼,浑身僵硬了好几秒,才疑惑地转了转眼睛。

刚才好像看到哈迪斯?

不过床上躺的只有她自己,看来哈迪斯说话还是很有信誉的,说不上床就不上床,说睡走廊就睡走廊。

估计是刚才的噩梦让她产生幻觉了。

泊瑟芬费力回想刚才的梦,不知道是不是刚睡醒脑子不太好使,梦七零八落的。

她一开始好像坐在一片黑黝黝,宽广得看不到边缘的空间里,只有一个苍老的声音陪着她。

那个声音跟她聊了很久的天,后来不知道聊到什么,转到种田去。

“你让这片大地……开满生命……无数的植物……我让你回家……”后面的话泊瑟芬愣是想不起来。

不过梦都乱七八糟的,拼接不起来也是很正常。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个乱糟糟的梦好像是她跟什么人做了个交易,然后那个人答应送她回家。

泊瑟芬翻个身,一些头发卷到她脸颊边。她无奈扯了扯嘴角,真是跑不掉就只能做做梦自我满足了。

要真有这个交易,她还在冥府里占别人的床干什么。

泊瑟芬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黑暗?

偏黄的长发如肥沃的田野,开满了多彩的野花团。一朵黑色的,看不出啥品种的小花,如掉入天鹅群里的跛脚鸭,坚强地混在里面。

泊瑟芬无语盯着那朵黑花,她头发是开始中毒了吧。发色变来变去就算了,开花又结果也无所谓,但是花朵变黑就太可怕了。

她想起复仇神的头发,那满头可怕的黑蛇。难道在冥府住久了,头发就会变异成那种剧毒样子?

泊瑟芬脸色难看地揪住那朵黑不溜秋的花,扔到床外去,她嫌弃吹了吹手,明天要记得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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