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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到哈迪斯离开的命令,立刻张开黑色的翅膀,将他的长影纳入羽毛内,双脚离地就要彻底脱离这里。

德墨忒尔举起手,暴怒地指着死神大喝:“留下来,哈迪斯。”

破裂陈旧的神庙中央,面容慈爱安详的神像,在这一刻与德墨忒尔的动作高度重合。

「它」从高层的底座上走下来,伸出的手如桃金娘蝇拍般,毫不留情往塔那都斯头顶拍去。

坚硬的手指与坑洼的地面接触,发出巨大的声响,却没有碰到肉-体的实感。

挪开巨手,才发现以速度矫捷成名的死神早已经溜出去,只留下一地狼藉嘲笑着动作迟缓的谷物之神。

德墨忒尔呆呆坐在地上,无能为力地看着混沌之力破坏着眼前的一切。

而那尊巨大的农神雕像走下来后,才露出神像后背藏着的谷物篮子,篮子放着一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镂空之球,球里蜷缩着一个沉睡的石雕少女。

这是泊瑟芬的神像。

德墨忒尔还记得当信仰她们的人类够多后,这个神庙开始成型的那一天,她开心地抱着沉睡成一团的泊瑟芬,跟她诉说了许久的喜悦之语。

她的力量跟神权早在出生那一刻,被自己父亲吞入肚子里就被剥夺完了。

从克洛诺斯的肚子逃出后,被污染最严重的不是哈迪斯,而是她。

“你一定不知道,如果你选择的不是我,我千疮百孔的身躯早已经堕落入不见阳光,不闻人间之音的深渊,化为无意识的腐败之物。”

德墨忒尔伸手,温柔抚摸着属于泊瑟芬的神像,地面的裂痕开始粉碎,化为光点漂浮消失。

这是信仰被消灭前,最后的灿烂色彩。

德墨忒尔缓缓闭上眼,眼泪从脸颊滑落而下,“这里的一切都是属于我们的,泊瑟芬。”

却被哈迪斯毁灭。

她拿着农锄的手指因为心痛而颤抖着,似乎在要下一个无法回头的决定,最终悲痛欲绝的女神低头亲吻泊瑟芬的神像。

“我与你同在。”

谁也无法分开我们。

谷物之神睁开眼,脸已经开始出现破碎的乌黑斑点。她转身面对这漫天漫地的混沌死气,用尽全部力气举起农锄,敲往这座神庙最重要的地基深处。

神庙被狂风暴雨的神力瞬间摧毁,一切都破碎开,柱子与屋瓦横飞分走。

这个由多年信仰之力凝聚建造起来的神圣之地,在德墨忒尔这一锄头下,彻底消失。

唯一存在的地方,是她站着的那块高台,还有高台上泊瑟芬的神像。

德墨忒尔泪流满面地看着神庙在自己眼前消失,她彻底撕碎了哈迪斯带来的混沌之土,也彻底毁灭了她的大部分的信仰力。

“他连我给你铸造的神像都要污染,我不会让他碰到你半分。”德墨忒尔摊开手,血肉裂开的掌心流着血水,一颗豌豆在掌肉里隐约浮现。

“我很快就能找回你,到时候我们再重新建造新的神庙。”

只要泊瑟芬回到她身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毁灭掉也没关系。

赶回冥府的哈迪斯察觉到混沌之土消失了,他略带可惜地低声自语,“动作倒是快。”

塔尔塔罗斯的心头土,不止能摧毁掉德墨忒尔的力量,更重要的是具有传染性。

只要碰触到德墨忒尔供奉的主神神像,泊瑟芬在大地上的光明属性就不再纯粹,而是永远都会纠缠着属于他的死亡气息。

就算以后泊瑟芬有机会回到德墨忒尔身边,不管受到多纯粹的供奉,也永远无法摆脱冥府的死气与他的跟随。

可惜德墨忒尔却连跟宙斯求救的时间都省了,直接用一整座神庙换取主神神像的纯粹性,不容许他伸手沾惹。

哈迪斯也是随口可惜一句,就开始筹备起下一个对付谷物神的谋划。

在泊瑟芬的归属上,他与自己的姐妹注定要你死我活地争斗下去,仇恨与防备就是他们以后相处的永恒底色。

奥林波斯议事厅里,赫拉看到德墨忒尔的圣火被黑暗熬煎着,眼看就彻底改变颜色,在最后一刻所有受到污染的圣火都自我熄灭。

等到火焰恢复正常的金色,就余下一小簇火苗。

这代表谷物女神的力量就剩下这么一点。

如果没有新的信仰之力补充壮大,别说十二神的位置,随便一个二级神明都能打败她。

赫拉没想到哈迪斯会利用睡神,躲过所有神灵的眼进入这里打击德墨忒尔。

她撩起眼皮对着头顶上的黑色小鸟冷笑了一声,“哈迪斯,这就是你上奥林波斯提来的礼物吗?”

她甚至都怀疑这封回信是空的,根本没有同意拔箭的信息。

小鸟张嘴,发出尖利鸟啸声,“赫拉,这是我与德墨忒尔的信仰之争,与你们无关,你那么有精力就用去征服宙斯吧。”

这话毒辣得让一旁的雅典娜都不忍直视,她怕场面失控,立刻询问,“你可有拔出爱神之箭的意愿?”

这话是打开回信的钥匙,鸟立刻胀大化为猛禽,羽毛从它翅膀上落下,落到赫拉脚边的时候化形为一个金罐与一块泥板。

“我同意拔箭,却不会带泊瑟芬前往你们这里,也不会踏足冥府之外任何一寸土地。”

这番话彻底打乱了她们这边的计划,可是赫拉却不动声色,继续听信接下去的内容。

“我会恢复赫尔墨斯部分冥府领路神的权责,你让他单独带着厄洛斯前来冥府做客,拔出我胸口的箭吧。”

直接将地点放在冥府王宫,连神也只能去小爱神跟领路者。

如果她们有拔出爱神之箭的方法,几乎不用犹豫,这个条件赫拉会立刻答应。

可是这是个骗局,一旦揭穿了厄洛斯没有拔箭的力量,哈迪斯一定会将他踩扁。

鸟继续说:“如果你们同意,就用我带来的斯图克斯河水,对着这份不可侵渎的神力起誓。”

赫拉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留下监视用的孔雀鸟,与猫头鹰离开了好一会后才回来。

“就这么办吧,哈迪斯,你的条件我都同意,对着这份水流的名义我起誓。”

赫拉将手探入金罐里说,也提了一个条件。

“可当你爱火熄灭的时候,必须让赫尔墨斯将泊瑟芬带回大地。”

凶鸟无动于衷看着她,“是你们求我拔箭,无权提出额外的请求。”

赫拉怒极反笑,“你倒是以为自己这副浓情蜜意的痴情能一直坚持下去,别拔出了箭后,爱意转为厌恶,立刻反悔将泊瑟芬赶走才好。”

鸟确定了赫拉同意它带来的条件后,没有对她恶话有任何反应,就消散在原地。

赫拉接过宁芙递来亚麻布擦手,接着将布一扔,“伊丽丝,唤来赫尔墨斯,叫醒厄洛斯,就说我们有新的大事要烦恼。”

奥林波斯注定又是热闹不眠的一晚。

赶回冥府王宫的哈迪斯,轻盈地贴着地缝流入了屋宇。

新床上,躺着他的身体与无防备沉睡的泊瑟芬。

不久后恢复神智的哈迪斯睁开眼,神态清醒得让人怀疑他没有入睡过。他刚融合外出的那部分神魂,五感迟钝,视线模糊。

嗅觉是最先恢复的,浴油的香气,植物涩凉味,松脂的温暖。

接着是触觉,柔软的身体,长发缠绕的微痒,几近无声的呼吸吹拂。

每个呼吸间就恢复一部分感觉,最后视觉清晰,映入眼里是那张最熟悉,最美好的脸孔。

她安静侧躺在他胸前,手自然地蜷缩着放置在他心口处,几绺带花的头发垂在他的皮肤上,他们如同一体从脚到头依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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