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如今人人各谋生路36（2 / 2）

安德奈·莱宁自己是在切克尼利中学的操场上学会打仗的——他打的第一场恶仗就是在切克尼利中学校舍里。他还记得敌人进攻时，自己安排士兵们从三层的教学楼窗前用镜子反射阳光，试图晃瞎他们的对手。这个小把戏很可能奏效了，但他匆匆跑到教学楼后身拴马的地方，骑着马带队杀出来的时候还是被黑枪打中了马腿，之后就是一片混乱。结局是一场惨胜，除了奎拉友军的感谢之外，他什么也没得到，还差点被送上索尔修的军事法庭——为了他“毫无意义的进攻和牺牲”。那个小军官所站的位置让他的记忆复活了，他曾经也在奎拉国的一座中学校舍里这样俯瞰着敌人。

现在，他身后的校舍已经变成了一座用两个月时间构筑的工事，他不敢肯定山岩里的工事在敌人的打击下能坚持多长时间，他只能要求它必须坚持住，这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唯心的想法。他希望至少撑到星堡调来的战斗机和轰炸机到来。他不能再向总部讨要宝贵的轰炸空艇，他们的战斗机还是四年前战争时期的遗存——乔利家族控股的军火工厂生产了不计其数的枪支、大炮和飞机，它们几乎都流入了雇佣兵市场，那时的寒冬游骑兵也趁机花低价购置了一大堆武器。由于它们实在太过流行，找到符合口径的弹药也不是什么大难题。但是他没有多少装甲车，只有王座岛之前留下的四足装甲车和机枪马车，和一些马匹。他还找到了一些岸防炮，并设法减轻了波利亚亲王对它们的兴趣，没有让亲王殿下把它们统统搬走。这些岸防炮和其下的炮弹库里都是老家伙，他很好奇它们还能不能起作用。总之，如果一个人要守住这座岛，他手头的武器简直就是纸壳子，而不是铜墙铁壁。

“你能试着做一做阿尔尼和埃卡官兵的工作吗？”他曾经好奇地问过欧拉佩，回答是一个白眼。

“安迪，我劝你还是再做几个备用计划……或者去看看医生。”

“噢，我只是问问。”

“很显然不行。”欧拉佩慢条斯理地说，“这些人没有意识到战争的后果，他们尝到的全是战争的甜头。埃卡兵或许乐意打击阿尔尼兵，但牵涉到王座岛的利益时，他们不会是我们的朋友。”

“现在沃涅米雇员肯定不会与我们为敌，但他们——”

“——对，他们也不会帮我们。他们愿意为自己国家的光复去牺牲，别的不行。说起来，安迪，你发电报问水雷怎么办了吗？”

“我问了啊。”安德奈叹了口气，“罗维德·克劳斯回电说，只要我们开始动武，阿尔尼女王自然会慷慨地帮助我们布雷，还会围个里三层外三层。”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异口同声地感叹：“不愧是罗伊。”

——安德奈又回到了现实之中。夜色出奇地美，那个小军官已经打了两次瞌睡，现在似乎正忙着研究面前的岩石。岩石，它们躺在皎洁的月下，犹如海浪拍打的白沫。白天它们却又呈现出黑黢黢的颜色。这似乎是王座岛火山熔岩的特有效果。

“安迪！”他听见欧拉佩在不远处的什么地方喊他，“阿尔尼广播公司突然插播了重要新闻！”

“他们说了什么？”

“还没开始播音——你自己来听吧！”

欧拉佩把安德奈连推带拉地拽了回去，屋里已经挤满了人。一群鬈发的电台女队员们已经放下了耳机，她们把最大的那个收音机搬到了屋里。屋里残留着烟草燃烧的味道，尽管他们把烟灰缸扣了过来，安德奈还是敏锐地看到了正在冒着火星的烟蒂。茨玛瑞利和参谋们站在另一边，其中一个戴圆框眼镜的小个子正在艰难地举着天线，保证他们能收到最清晰的声音。温弗莱雅在电台上敲击着什么，可能是在向她的组织发回电报。一旦有冲突发生，教会名下的慈善会必须立即撤离。红色的电钮在屋里此起彼伏地闪烁，过了不久，它们全都灭了下去，让位于收音机的嗤嗤电流声。

往日吵吵嚷嚷的司令部此时死一样地寂静。

安德奈进门的时候，他看到辛达也沉默地出现在了门口。辛达咬着嘴唇，有些挑衅地看着他们。而他将目光移回屋里的所有人时，他们只是迅速地向他敬了个礼，又把注意力移回了电台的消息上。脸色因为激动而发红，灯光在他们的身后投出了长长的阴影。

但防区司令和行政官的到来显然为他们提供了主心骨。特别是阿尔尼国歌在空气中突然迸裂开来，缠绕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时。而在这之后，又加入了埃卡国歌，似乎正在唤起一些埃卡人的注意。那个熟悉的阿尔尼播音员又开始讲话了。

“谢尔波芙女王陛下的臣民们！现在向各位播放一则重要信息。如我们所知，寒冬游骑兵组织长期以来在我国境内通过运输‘人道主义物资’长期阻碍我军的交通、通讯，向东赫洛和埃卡提供武器援助，以及趁机安插间谍。例如，在今年的第一季度，他们已经从奥罗克恶意采购了大批物资，送到北方邦联喂饱异教徒的军队，大型航次就有四次之多。他们还通过海盗手段获得了一艘一级攻击空艇，时刻威胁着我们的领空和水域。这些行为都严重违反了它创办时期的条例规定。正如第一次赫洛战争时期它所作的那样。当时它站在我们一边，但是，现在它与我们可悲地成为了敌人。是的，阿尔尼、南部埃卡、西赫洛、波利萨里齐半岛国家、西境国家协约将宣布不再为寒冬游骑兵提供物资支持。向其提供物资的船队将一律被强制征用。阿尔尼、南部埃卡、西赫洛、波利萨里齐半岛国家从今日起将寒冬游骑兵视为军事打击对象。”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们的司令，安德奈一直紧绷的脸反而放松了下来。

“他们已经说出口了。好吧，如今人人各谋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