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蒙上双眼的圣女46（2 / 2）

“很好，如有可能，他会全程评论我们的行动。”

霍兰·朗格这时推门而入。他听了舰长的话不由得笑了一下。吟唱者号的行政官是个口才极好的小伙子，能把哪怕日常巡航都说得绘声绘色。然而他飞快地收敛了笑容。吟唱者号是在埃米林制造的，她的护盾由瓦帕大学的团队设计，也装备了足够的装甲。这意味着为了节约能源石必须减轻起飞重量，为此她牺牲了火力，她的火炮口径刚好能够到二级空艇的门槛。用来对付她被设计出来的假想敌——冬妖的话，这是可以接受的缺陷。但如果用来对付和她一样的、钢铁制造的飞行器，就有些困难了。

“左转30°，高度下降100米。报告距离。”舰长命令道。

在得到报告的同时，他们从吟唱者的舰桥上已经可以看到天际线上的对手，甚至能看到她正在旋转的推进器、艇外建筑和正在转动的主炮塔。这艘纯白的空艇在夜空中越发清晰，看上去如同浮冰漂在黑啤酒上一样。无需再报告了，舰桥上的每个人都能认出——给吟唱者护航的两艘四级空艇也能认出——这就是“埃卡的圣女”，一级攻击空艇威严号。

“发信号。”协长吩咐，“告诉他们我们没有对埃卡王国宣战。”

在灯光闪烁了几下之后，从对面回复了一个宣战信号。霍兰深深吸了一口气，或许传言是真的，威严号已经被阿尔尼空军控制了。

“按照他们的信号回应。”舰长命令道。随后，这个斯米塔公国人搓了搓鼻子，看着他。朗格点点头，他悄悄地拧了一下牛角扣外衣的口子。

“让行政官做全舰广播，说明我们的敌人和任务。”

空艇以惊人的效率完成了这项工作。行政官往日愉快的声音变得非常严肃，他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包括对面是威严号和一支完整的阿尔尼打击编队，己方正位于她和王座岛之间，她已明确表示出敌意，吟唱者号的任务是拖住她，等等。

朗格并没有五六十岁，尽管他的脸上有风霜的痕迹，看起来也不像五六十岁。是他的经验让吟唱者的所有艇员——甚至整个编队的所有人都把他看作五六十岁的老人，也是经验让他得到了他的军衔。现在空中只有微风，也没有什么乱流，对于一艘要发起攻击的一级空艇，或者一艘要逃跑的二级空艇来说都是绝佳的机会。在赤雨的信号员发出了信号之后，对面沉寂了一会儿，现在四级空艇来说更是逃跑的机会，只要她们下降高度，就能躲进月亮下面的厚重云海。

赤雨和柔情是决不会抛弃二级空艇的。两艘四级空艇仍然停留在目前的高度上。朗格也不打算逃跑，他知道王座岛发生的事情，威严出动意味着他们会去找队友们的麻烦。现在水银号不能离开王座岛周围的水域——即使她赶来，吟唱者号也可能已经坠落。

“吟唱者是一艘好船。”副长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似的，不动声色地说。

“啊，你说得……没错。”

“她能躲过去。”舰长也颇为自信地说。

“推出主炮。”朗格对舰长命令道，“对方开火即还击……”

他话音未落，从赤雨和柔情放出的浓厚烟雾之中，就能隐约看出对面的红光一闪。威严的380通用毫炮弹理论上可以撕碎两艘四级空艇，也可以钻进吟唱者的甲板，冲进锅炉或弹药库，让她在剧烈的爆炸中坠入默海，成为那里众多亡魂的一部分。

吟唱者、赤雨和柔情一头扎进了云层中，她们仍然留在自己的高度上，越来越厚的烟让她们甚至看不清彼此。三个双联炮塔在烟雾中转到了炮术长计划好的角度，一排蓝色的灯在瞬间从右闪到左，这标志着击发装置已经通电。

忽然间，就像一艘在水面航行的船只那样，吟唱者号从烟雾中冲了出来，经过一个急转和伴随而来的剧烈颠簸之后，第二排蓝灯也闪了起来，伴随着开火的命令，炮术长扣动了扳机。第一排炮弹拖着长烟在空中划过了一条完美的弧，整艘空艇还没有从剧烈的晃动中稳定下来，对面的炮弹就已经到了。它们落在她周围，从人们的头顶掠去，仿佛一辆特快列车在上面跑过一样。没有云的话，不会像水面战斗那样升起高高的白色水柱，但是对于留在空艇内的艇员来说，炮弹在四周爆炸的感觉像极了乘坐潜艇。在一阵剧烈的晃动与冲击之后，维修班被召唤出来，那边的柔情还在拉烟，赤雨勇敢地冲上前去，发射了空中鱼雷。三艘空艇现在开始以自己的方式理解这场战斗：如果失败，王座岛会被占领，他们为数不多的军事资源会被填入芒夏大陆各处战争的泥潭里，寒冬游骑兵的重要防区不复存在，北方邦联艰难地支撑到夏季，然后冬妖和茧蛹病横扫整个大陆。或许这对她们来说过于英雄主义，但是在鼓舞士气的时候，吟唱者的舰长这样说了。

赤雨飞得越来越快，烟雾在螺旋桨吹起的乱流中被卷在她头顶，就好像一朵蘑菇。忽然，她冲进一阵烟幕，再出来的时候又依次在扇形层面上放下了四枚空中鱼雷，之前那次设定的高度有些低，这次她仍希望尝试一回。吟唱者也钻进烟幕，她正以最快的速度尝试飞到威严号的下方。尝试用副炮攻击她的底部。甚至一度跑得比赤雨还快。霍兰平静地、冷酷地站在舰桥上，注视着吟唱者抵近到一个可怕的距离。他知道这艘灵活的空艇随时都会钻下去。

意外出现了，一枚280通用毫破盾弹砸在了她身上。

事情发生得飞快，护盾与钢铁就在一瞬间被钻出了大洞，碎片与炮弹一起刺入她的侧面，破坏了一门副炮、一门高炮和数个舱室。寒冷的空气瞬间冲进洞中，压力的急剧变化立即卷走了地图、家具、食品，甚至一整个小卖部。艇上开始冒出滚滚黑烟，到处都在着火。驾驶台上猛烈地晃动了一会儿，伴随着连环鞭炮一样的巨响，更多碎块开始从空中掉落。这枚炮弹差一点就钻进了弹药库，此时防火门甚至还是开着的。幸亏一名队员强撑着关门注水，否则连环爆炸产生的火花马上就会让吟唱者不复存在。

“稳住。不要拉杆。告诉赤雨和柔情继续攻击。”

霍兰很清楚现在的情况。空艇在受到这样的损伤时一般会艇首向下坠落，一个没有经验的驾驶员就会拼命向上拉操纵杆，反而会导致空艇垂直立起，加速她的坠落。他现在要做的是下另一个命令：

“舷侧主炮齐射！”

吟唱者翘起的后半部分伴随着剧烈的颤动，居然真的渐渐放了下来，空艇暂时恢复了平衡。舰长看着驾驶台窗外的景象，例行公事地报告霍兰·朗格，他们已经来到了威严下方的空间。朗格做了一个手势，全艇仍然有电力供应的炮塔立即响起了警铃声，一排蓝光再次亮起。

“仰角开火！”炮术长拿起望远镜看了一番，大声喊道。

在吟唱者颤抖着开火之后，霍兰轻轻叹了口气，他正要脱掉方才到外甲板散步时穿的大衣——又一枚炮弹飞了过来，这一次直接冲向了舰桥。

世界忽然间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