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另一个有价值的人23（1 / 2）
海妖岛的港口并不算大，却堪称默海沿岸的船舶博览会，以及整个芒夏的空艇博物馆。在白天甚至比夜间还要繁华几倍。一层又一层重叠垒高的大楼投射出长长的阴影，一些见不得光的摊位就摆在阴影下面。原先在夜间被各式彩灯掩映着的建筑物连绵起伏，它们居然是一座又一座教堂。不仅有信徒占了芒夏大部分人口的尤尔森教旧书派，还有尤尔森教新书派，以及各种五花八门的小教派，甚至把经文改得尤尔森本人都得直呼会写的邪教。各种小偷流窜其间，他们知道来船市的都是手上揣着大价钱的家伙。湖匪们也鄙视小偷，于是随时就能看到动用私刑把人吊起来打的情景。流氓和无赖更是横行霸道，除非遇到一个比他们硬气得多的家伙。即便天气寒冷，船市开锣前还有小贩叫卖新鲜的贝类、鱼和烤肉，有卖牛奶、炸土豆条和新鲜水果的妇女。有上了年纪的魔法师披着他的破旧白袍支着算命摊子，或者卖一点护身符。魔法师的生意很不错：这儿的湖匪由于从事杀人放火的勾当，大多极度迷信。
正午9时，喀尔兰的艾蒂船长带着他的手下们来到了大发动机广场，白天，这个发动机失去了夜间的生命力，只会不停地转动，不断地放出一阵阵黑烟。如果阳光充足，它就不会产生这么多的运行损耗，也不会搞得像个烧煤机器似的。不过，湖匪们从来不敢动一下岛上的古老法阵，它是岛屿的诅咒，却也是他们的护身符。这会儿发动机正在逐渐停滞，不过，当太阳又转了个角度，从云层中漏出一点光亮，它就又像是枯树遇到雨水，重新快速转动起来了。
查兰特看着发动机，同情地说：“这是辉煌号的备用动力。湖匪们靠着它夜夜笙歌，把它用到损耗成这样，却又整天嘲讽辉煌是个‘废物’……”
“是啊，你这么一说，我都想马上把她开走了。”奥莉妮亚也叹息了一阵。
一声锣响。船市准时开始了。
“可是我们怎么找到独眼伊伦啊？”看着天上数不清的空艇，拉森迪克绝望地说。
“维顿修士说是四十七号船坞，慢慢找吧。”蒙瑞叹了口气。
“万一这一次不在呢？”拉森迪克更绝望了。
拉森迪克正要继续说话，卓琳妮却像是和他心灵同频似的，做了他想要做的事儿。她向奥莉妮亚问道：“看看这些空艇……你有办法吗？有没有可能找到她们停泊的规律？”
奥莉妮亚也仰着头，用小型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这些空艇。她看了一会儿，有些不太笃定，但还是勇敢地说出了她的判断：“这些空艇可能是按照‘战果’分类的。如果只从型号和武器分辨，她们几乎没有规律可言，我认为在这种往攻击空艇和轰炸空艇上硬堆万国牌武器的地方，也不会在乎什么型号不型号。但是，每一艘空艇都挂上了一些旗语，有一些是数字，有一些是单词，比如‘月亮神’‘苏蒂娜’‘桂丝女王’……而且停留在挂着单词的那些空艇下面的人明显多得多。所以，我猜，这会不会是……她们击沉的船名？”
“还真是。”卓琳妮拿过望远镜，也看了一会儿。
艾特利恩决定还是走近一些，亲自验证这些猜测。他带着大家钻进拥挤的人群（好像整个群岛的人都来到了主岛上），让他们留意来自卖家的各种吆喝声。这比之前更困难了，奥莉妮亚想，在码头的船市，你甚至可以卖船。她差点儿撞上一群正在搬运空艇配件的苦力，幸亏她反应及时，猫下腰躲了过去。卓琳妮和卡季琳达被一群扛着香料和甜酒的小喽啰拦了一下，不得不花了一些时间找到队伍。还有船长在大声喊着招徕船员，他们以晦涩的黑话吹嘘着自己空艇上的待遇，而且都扯开了嗓门。
拉森迪克好不容易听出了六级空艇“吹笛人”的报价，她的船长在吹嘘她击落了多少舰载机和陆基飞机。但是六级空艇“山楂”以击沉和俘获合计三艘商船的战绩把她比了下去。大家都喜欢五级空艇“惠勒曼”，她的船长晃着双臂上令人不寒而栗的大铁钩，大言不惭地说他的空艇抢过十艘货艇，而且全都成功俘虏了，没有一艘被击沉。人们对着他大笑了一阵，因为谁也不信他说的话有多真实。卓琳妮在看到一艘六级空艇的时候却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正是抢劫寒冬游骑兵物资船队的那些空艇其中之一。她在海火号的信号弹中看到，并记住了这艘空艇的轮廓。
而在这位缺了两只胳膊的船长身边，站着一个独眼龙。
伊伦和卡季琳达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悄悄走上前去，身材高大的伊伦挤开一部分人群，比他稍矮一些的卡季琳达就进一步分开众人，钻到了一个能听清他们砍价的样子——他们的砍价似乎很精彩，已经有很多人围着了。
可惜，伊伦和卡季琳达刚刚挤过去，就听见围观者们失望的叹息声。
“唉，散了散了，讲了半天价又不买了。”
“一个不想买，一个不想卖，那吵了半天是干什么？找乐子吗？”
“我娘们儿都没这家伙会磨嘴皮子！”
“嘿，嘿，什么你娘们儿？你娶的明明是个男的！”
“那是她自己总觉得自己是个男的！然后找了魔法师，而我恰巧心里喜欢男的，实际上又喜欢女的——”
卡季琳达和伊伦不想再听这种没有营养又信息量很大的对话了。卡季琳达拿出发夹，把发辫盘起来，戴上宽边帽子，径直走到那个独眼龙边上。
此时，这个魁梧的男人已经准备寻找下一个目标了，他虽然有些遗憾，还是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扣紧羊毛外衣上的扣子。
“听他们说，您一直在还价？”
“那是，妞儿，怎么，你想买这船？”
“我只是问一问。”
“千万别买啊，妞儿！千万别买！”他大着嗓门说，“这船市的价格都高得离谱！知道吗？尤其是那边——地下室里那些大人物们，他们的交易可都是把我卖四辈子都凑不齐啊！”
“地下室？”伊伦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话里的信息。
“第一次来吧？小子，这儿三级以上的空艇，看好了货，都要去那栋楼里交易。我上一次买下了一级空艇，本来想搞个大的捞一笔回本，没想到撞上寒冬游骑兵……”
“寒冬游骑兵。我知道了。一级空艇有很多吗？”卡季琳达想了一想，又问道。
“哪儿呀，这种铁鳖，火炮又没人会用，又笨重得跑不快，也就当个飞行机库，还得担心被人家放了烟花。还是六级小艇好，能使唤动。”
“啊，是的，就像辉煌号。”
独眼龙想要从卡季琳达的脸上看出什么东西，他一直在用仅剩的那只眼瞅着她。但是，她的脸像严寒季节的冰雪一样，掩藏一切，连表情都没多少。
“你说那个废物？那可真是丢死人啦！也是我啥也不懂，她上次怎么从天上掉下来的都不知道。索尔修人就是会吹，造出来的东西装甲薄得要命，全靠魔法护盾防护怎么靠得住？这不，一发高射炮就报销啦！更别提她那些炮了，四个炮塔口径都不一样，装填和火控也都不一样，这还怎么打？她就应该叫‘索尔修之耻’……”
“那想必她一定很便宜吧？”
“便宜？”独眼龙瞪了他一眼，“再便宜她也是一级空艇，你们知道什么是一级空艇吗？那就是——她的一片钢板都比你们一艘船的人还要贵！”
“要么是索尔修的东西溢价太多，要么就是你在吹牛。”伊伦用厄乌萨语对他说道。
独眼龙愣了愣，又认真看了他一眼。“你是北方邦联的？还是赫洛人？那里现在不太平啊……去年我可招了不少老乡。”
“看在老乡的份儿上，我们倒是能接手你那艘一级空艇。”伊伦压低了声音，还是用厄乌萨语，“我是拉斯克人，这个姑娘也是。我们船长对您的船很有兴趣。”
“对不起，她的投影早就被‘大人物们’送去展览室了，有好几个人抢着呢。你们要买，就到地下室去吧。”
伊伦和卡季琳达也没有多么垂头丧气，他们认为，至少对辉煌号的去向有了一个大致了解。等回到队伍里时，他们发现其余人也刺探到了一些信息，比如辉煌号的能源石发动机还完好地留在空艇上，为她换上的火炮都是辗转从军火商那里买下来的。这些火炮的价格加起来甚至比空艇本身还要高。更加棘手的是，卓琳妮从几个低级船员口中得知，独眼龙打算就此狠狠抬价，买主还要包下所有舰载机，它们的价格也要翻一倍。尽管在卓琳妮看来，辉煌号拼凑出来的舰载机性能参差不齐，不然那天的遭遇战中，寒冬游骑兵的护航队不可能全身而退。但卖船又不可能连着驾驶员一起卖。
“我认为应该先去地下室。”奥莉妮亚说，“也许独眼龙吹了牛，没有那么多人跟我们竞争。”
“怎么进去呢？”查兰特摇了摇头，“我刚刚看到，每个进去的人都要提供一种信物，还有魔法师在门口验伪，就像是什么秘密邪教一样。”
“只要伪装是真的，那就不算伪装。”拉森迪克突然说，“我得知的消息是，因为有很多刚入伙的船长想换个大一些的船，他们会找几个有信物的‘头目’，‘头目’就把他们的信物以大价钱租或卖出去，甚至有人再也不升空打劫，靠这个来赚大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