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剑如大江,刀如明月26(2 / 2)

道士坐到第六阶,哈了一声,作装模作样稽道:“于小姐您恕谅!小道庙小家底薄,难供出修道真君,只好多用点心思,比不得于小姐身后那位剑阵魁首。”

于凤灵这下连脸色都冷了下来,寒声道:“黄洞明,你想死我可以送你一程!”

其余两人皆知这是于凤灵的死穴,不敢再搭话,道士笑了一下,神色松松垮垮,低声道:“从来世上山顶人,不知山路曲与折。”

哗!

于凤灵骤然起剑,却被一道喝声打断,她抬头一看,笑道:“小祭酒,考完啦?”

李京泽点了点头,道:“你们协同各位看护送受伤士子入京就医,账报给国师府便是,洞明,随我送过关弟子去登记进阁。”

道士一跃而上,淳朴道:“一切祭酒做主,诸位士子,请随我来。”

他一个个看过去,一共十八位过关士子,有六个身上全是灰尘,应该是被扫飞后又登阶的,好一点的有八个,只有些许狼狈,最好的那个状若寻常,衣冠整齐,头发丝都没乱一下。

道士记住了这张脸,走到前头,将众人领到主事殿,统阁大祭酒不知在何处,掌管事宜的是另一位祭酒,复姓东方。

李京泽憋着笑,行礼道:“红…东方祭酒,这些便是此次过关的武境士子。”

东方祭酒人高马大,脸上横着一道狰狞疤痕,点了点头,高声道:“士子请上前。”

十八位士子走上前去,在名册中写下名字,东方祭酒取出十八块腰牌,一一道:“滴入血液,以真气刻入姓名,这便是你们太学士子的象征!”

士子们欣喜万分,纷纷照做,东方祭酒朝后方喝道:“各堂祭酒何在?!”

李京泽和黄洞明脸色一变,连忙退到一边。

有抑扬顿挫的大笑声从殿后传来,一人当头,数十个祭酒皆负手,鱼贯而出,各自分成九股。

“士子上前,自行挑选堂口。”

东方祭酒挥了挥手,也退到一边看戏。

士子们依言上前,各个祭酒气度非凡,各有神异,站位前后有致,先是最前方的龙凤堂祭酒喝了一声,道:“士子止步!我等乃龙凤堂祭酒,专修龙虎鹰凤、蛟蛇龟鱼等万物之道,起!”

于是龙凤堂祭酒尽皆震起气息,化作种种神异法相,只见龙凤长吟、虎豹扑杀,端的是威严绚丽。

众士子哗然,有一个胖墩面露敬畏,怯怯问道:“祭酒,我能进龙凤堂吗?”

为首祭酒脸色高深莫测,点头回应,一个法相是九色鹿的祭酒走出,领着胖墩走了。

其余人大约是想先看完再做决定,于是到了神兵堂,这一堂教百般兵器,法相都是刀枪剑戟之类,接着是长青堂,祭酒都是年迈的老爷爷老奶奶,高寿且气息悠长,主打长寿,再就是阵堂、工堂、丹王堂、天地堂、佛堂、道堂。

各个堂口所教方向各有不同,例如阵堂祭酒的法相便是各式各样的阵法,工堂祭酒的是各种奇怪的器物,丹王堂祭酒的是鼎、炉、丹火之类,天地堂是山川海岳,佛道两堂则各是佛陀与道人。

很快,士子们一一挑选,最后一个士子久久不做选择,东方祭酒走上前去,问明后,指了指两个在一旁窃窃私语的剑栈考官,道:“那就是剑堂祭酒,不过剑堂今年不收人,具体如何还得你自己去问。”

那士子唇红齿白,穿的是紫金镶玉红绣袍,蹬的是青蓝画云扁足靴,点头便走过去,行礼道:“士子秦祁,见过祭酒、师兄。”

李京泽反应过来,问道:“你想进剑堂?”

秦祁点头,眼神亮堂堂,李京泽迟疑片刻,回绝道:“这事我做不了主,大祭酒已经说了今年剑堂不招士子,况且剑堂也已经有半个月不曾开课了,你还是另寻其他吧!”

秦祁面露失望之色,转身选了天地堂,李京泽于心不忍,上前道:“剑堂规矩不比其他,你若是真想学剑,可以来找我练剑,我虽说只是个算不得数的小祭酒,但喂招还是可以的。”

秦祁抿嘴点了点头,一言不发跟着天地堂的祭酒走了。

至此,今年的武境士子考核结束,李京泽伸了个懒腰,压制的醉意又涌了上来,迷糊道:“师兄,堵门什么时候开始,我想看热闹。”

进阁后便自称东方琊的祭酒道:“早都开始了,山门那儿都打了好一阵了。”

李京泽埋怨道:“师兄不早说!”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往来路走去,一路调整呼吸,走回剑栈时恢复了一半,身后传来黄洞明的呼喊声:“祭酒等等我!”

他呆了一下,突然闭眼,脑海中莫名清明了两三分,心道:“太一,我放松一半身体,你帮我看完堵门,成吗?”

眉心像被扎了一下,黑龙声音响起:“狗皇帝在不在?不在吾就答应你,事成后吾要一个时辰!”

李京泽拒绝道:“不成!上次见皇帝的时候,你捣了好大幺蛾子!再放你出来不得把太学阁捅破天?!”

黑龙怒道:“半个时辰!”

李京泽道:“不成!最多半刻钟!”

他站在原地和黑龙讨价还价,最后一人一龙敲定一刻钟的时间,黄洞明从背后追了过来,李京泽纵身一跃,落到剑栈底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走向山门。

过了道佛问心殿后,便能看见四周错落站满了太学阁的士子祭酒,越往前人影便越是密集,到了洗剑江边,更是站满了人,两人选了较远处一块空地,看向对岸山门之后。

那儿正有着一场厮杀,一方是穿着无袖黑袍的铸剑庄庄主欧阳明,一方是吊儿郎当的剑栈考官,也就是剑堂的首席弟子涂一苇,两人的剑法大相径庭。

欧阳明腰间有剑囊,藏有上千把剑,或者说上千道剑意,剑剑威力无匹,且藏着无数变换,涂一苇使的是太学阁剑法,也就是官家剑法,威力不敌但胜在连绵不绝,二人大战上百回合不分胜负。

李京泽微微眯着眼,任由黑龙占据一个眼眸,视线陡然清晰万分,看见了双方剑法深层次的奥妙。

欧阳明的剑法主要在那一口剑囊上,母剑在其中蕴养许久,蓄有万千剑意,尽数喷洒,一时间剑光五颜六色,异彩纷呈,而涂一苇的官家剑法名为拂水剑,精于剑式,一招一式连绵不断,而他的剑气十分奇特,是一道道飞速旋转的气刃,使得剑法威力倍增。

突然,涂一苇变招,剑气化作无边水浪,宛如滔滔大江碾过。

黄洞明道:“来了,涂江剑池的剑法!”

李京泽心头震动,涂江是大云王朝境内九水之一,纵可达万里,而涂一苇的剑法中也带着这种一泻千里的水势,仿佛真有一条大江在他剑下奔腾而过,将阻挡的一切碾碎。

欧阳明大惊失色,也动用绝招,剑中剩余剑意瞬间爆发,如同铸剑炉子加了重火,井喷般涌出,炫目的光亮刺的周围人纷纷抬手相挡。

亮芒中,李京泽被刺得流下泪,却依旧紧紧盯着战场不放,只见涂一苇剑下真的斩出了一条剑光大江,欧阳明力有未逮,被恐怖剑光震得倒退不止,手中宝剑竟寸寸皲裂,最后砰的一声爆成粉碎!

光亮退去,欧阳明拱手认输,涂一苇收剑入鞘,伸手道:“按规矩,你得留下你的剑囊!”

欧阳明皱了皱眉,拂袖道:“母剑已碎,这剑囊已是无用,给你又如何?”

涂一苇接过剑囊,转头环顾了一圈,见到好几张熟悉面孔,到最后一人时,他骤然停住,与那竖瞳对视片刻,不再迟疑,远远将剑囊抛了过去,高声道:“小祭酒,这剑囊给你了,替我带回剑阁,充当下次比斗的彩头!”

周围人视线都投了过来,不乏修为深不可测的祭酒,李京泽接了剑囊,连忙低头闭眼,暗暗道:“太一,不要动!”

这是个蛟龙盘踞样式的剑囊,开口出是蛟龙的双鄂,只不过掰不开,剑囊里头有微微震动感,仔细听还能听见嗡嗡之声,像是藏有很多蜜蜂。

这时又传来涂一苇的声音:“哗,扛个大刀好不吓人!你别看我,你的对手不是我,是那边那个臭娘们。”

李京泽感觉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退去大半,这才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左眼有一道竖疤的青年男子扛着一口狰狞大刀,气势熊熊,而他身后的中年男子更是吓人,李京泽只看一眼,两只眼睛尽皆缩了起来。

这男子蓄着粗短胡须,面无表情,手中拄着一把细长直刀,刀光雪亮,隔着老远都能感到一股惊天杀气,李京泽心中催促道:“快,用你那天看皇帝的眼神再看一遍!”

黑龙嗤笑道:“只怕汝又扛不住昏死过去!”

李京泽眉心再度刺痛,庞大的精神力涌了出来,脑海变得无限清明,看见另一层世界,在这层世界里,中年男子不再平平无奇,而是一尊高大无比的持刀神人,凛然俯视苍生,岿然肩抵浮云。

如同直面仙神的压迫感传来,李京泽一咬舌尖,奋力保持住清醒,即将坚持不住时,心中大叫道:“可以了!”

那层世界如同梦幻泡影散去,中年男子依旧平平无奇,只是不同的是,他的目光和李京泽对视上,皱了皱眉。

李京泽不经意挪开目光,不再看那似明月般的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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