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剑意33(1 / 2)

他拖着一路血迹,人群却视若无睹。

当葫芦喝得空了,他已来到算命摊子前,摊主客客气气笑了一下,问道:“客官这次要算什么?”

李京泽浑身酒气、血气混杂在一起,从怀里掏了半晌,只掏得一个被血染红的胭脂盒子,扔到桌上。

摊主面色不改,依旧如沐春风,他身旁摆有两道黑白道幡,写着“摸出神仙骨,算得平生迹”。

李京泽嗤笑一声,一剑将桌子劈成两半,道:“算你的吉凶!”

桌上铜币散得满地都是,摊主眼角跳了一下,呵呵一笑,摇头道:“规矩所限,神关及以上境界者不得出手,否则你早死了一万遍了。”

他的眼神阴冷深邃,仿佛深渊,李京泽哈哈一笑,环顾四周。

几十道目光锁定在他身上,如果眼神是刀子,肯定已经把他千刀万剐。

他看到一张并不陌生的脸,是个女子,红袍束胸,袒露双肩,头上盘着妇人发髻,于是向她走去。

女子站在一处张灯结彩的胭脂铺前,见他到来,笑得豪爽,声音却有些冷:“东方琊的面子只值这一回了,你杀我堂中三个姐妹,下次见面,必剜了你一身血肉,磨成脂粉!”

李京泽嘴巴张了张,犹豫许久,问道:“齐逍遥是你什么人?”

齐世筠吃吃笑道:“西南十三太保,一半是官家走狗,一半是造反英豪,你猜猜他是哪一边的?”

李京泽沉默片刻,不客气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齐世筠额头冒起一根青筋,单手成爪,衣裙翻动,遥遥一抓。

她本以为可以将他轻而易举摄来,不料李京泽身上闪现龙影,恐怖威势只出现了一刹那,却将她震得后退两三步。

李京泽眼眸渐渐竖起,凶威浩荡,盯着她看了片刻,转身离去。

齐世筠气血翻涌不停,望着他背影惊疑不定。

他走到国师府前,那个背枪男人正在门前大马金刀坐着,鼾声阵阵。

李京泽愣了一下,男人醒来,望着他讶然一笑,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接着道:“你杀我师弟,吃我一枪!”

李京泽大骇,脚下却牢牢难动,男人的气息如同巨兽喘息,背后升起一座两面佛陀法相,一喜一悲,枪上长缨如龙,被佛陀镇在身下。

男人起身,抬枪刺来,枪尖上黑白光芒闪烁,顷刻杀去!

李京泽面色仓惶,感觉四周天摇地晃,身躯颤动不止,怒吼一声:“太一……”

龙吟骤起,虚幻龙形从他眉心中游出,缠住他身躯,太一怒道:“吾伤还没好,汝又打生打死……”

枪尖瞬息而至,男人却面露异色。

和风拂过,李京泽神色一怔,只见眼前枪尖上的光芒寸寸静止,接着是枪杆、手臂乃至男人的整个身躯。

像是翻开一页书,国师的身影翩然出现,指尖幽光熠熠,刺向男人眉心。

嗤!

有红光穿空而来,却拦不住他分毫,随后天地大变,原本平静的街道化作重重血海,海中有无尽菩萨佛陀盘坐,皆伸掌压下。

李京泽心神大震,国师周身光华大作,将他护住。

“你弟子坏了规矩,你还敢拦我?!”

国师面色平静,血海翻涌,要将男人卷走,国师屈指一招,李京泽腰间起雪剑嗤的一声飞出,被他握在手中,一剑斩下。

式成法,法成道,剑气长千丈,光耀之下,血海消融,菩萨佛陀像烈日之下的雪,层层散去。

李京泽睁大双眼,看向这一剑,国师仅一剑,却蕴含万千剑式,或者说,他的每一道剑气都是剑式,汪洋一般。

血海之顶,狰狞如来怒吼一声,双手合并,血海自两侧倒卷而起,泼天盖下。

国师眉头一挑,持剑飞起,平转一圈,剑气如环,切向四面八方,血海被拦腰斩断,国师再飞身追去,直直杀向那如来。

如来震怒,漫天血海汇成一个大手印,盖压下去。

男人身上静止渐渐恢复,瞳孔放大,一抹剑光自下而来,刺破手印。

他下意识抬枪,然而剑光如惊鸿过隙,一剑刺进他体内。

血海暴动,如来抬腿冲了下来,然而血海中有莲花生,朵朵相连,撑向高空。

如来身上法力涌动,抵御莲花塑造的静止世界,国师拔剑,身躯不断上升,发丝上的五枚剑佩次第脱落,化作五柄神剑,他的气息瞬间拔升了一个层次。

如来面色大震,而国师飞至他身前,一剑出,宛若日月同辉。

建王府内,黑须老者飞身而起,冲破房顶,然而一位将军身影顷刻间消失,随后房顶一声爆响,将军披甲执锐,将他逼得落回。

宴会登时大乱,客人如鸟兽散,老者落地后又逆冲而起,身后飞出红绫,破开将军阻拦。

后者一枪扫开红绫,追了上去,老者不胜其烦,眯眼冷笑道:“黄定边,你不过区区神武境,也敢拦我?”

将军舞枪似大龙撼旋,回道:“神武又如何?我神通战法皆是世上绝顶,杀你易如反掌!”

老者自知被其拖延,索性飞上长空,黄定边追咬而去。

宴会中空旷一片,白筠眨了眨眼,偏头低声道:“若水公公,我们还是走吧?”

宦官身上绿光幽幽,摇头道:“三公主安心,有咱家在,无人敢对您放肆!一万羽林军已将登龙巷围得水泄不通,一切自在陛下掌握中!”

白筠松了口气,忍不住又夹了两筷子,水晶球被她放在桌上,小乌龟在里面缓缓游着,她又从桌上取来糕点,掰成碎块扔进去喂它。

咻!

又有怪人消失不见,是个面容丑陋的妇人,一位将军紧随其后,是兵部冠宇将军皇甫靖。

自此这边只剩下一人,那将军白眉白发,腰间佩刀,呵呵笑着,对面响起一声夜枭般的低语:

“某听闻天策上将有三位偏将亲信,擒龙黄定边、拔山皇甫靖已去,这位老将军可是人熊曲长空?”

老将军一杯美酒入肚,闻弦而知雅意,笑道:“不错!老朽亦有所耳闻,太平道有五位神通广大的天庭仙神。”

那人抬起头,露出恐怖似鬼的面容,曲长空面不改色,如数家珍道:“建王爷显圣真君之名独领鳌头,其后是大梦血如来、海会黑莲官、赤乌仙姑,还有一位声名不显,唤作明月神鬼剑客。”

剑客六目神异,黑白紫三色纯澈,双唇薄似扁刃,阴冷一笑,拍案而起,破烂的衣摆翻动,似大鸟飞出楼外,曲长空侧着头眯眯笑,打趣道:“三公主什么时候养了这么个小玩意儿?别又让六皇子玩死了。”

白筠看过去,这位老将军的身影已是消失不见,不由泄了气,想到那可恶的六弟,气从中来。

若水公公弯腰候着,劝慰道:“六皇子自幼长于世俗街巷,顽劣难除,公主不必放在心上。”

白筠摇摇头没说什么,建王忽然起身,走到她旁边,伸出手指想摸一下小乌龟,白筠合上盖子,缓缓道:“王叔何必迁怒至此?”

建王面无表情,道:“绣虎之死,使孤无颜面对秦兄。”

白筠抬起头,平静道:“秦王叔不会为他的死而生气,他本就死了,然而王叔纵容恶僧,逆天而行,日后出行多多当心。”

建王笑了,拍了一下她的脑袋,道:“丫头片子,还教训起王叔了?!”

白筠埋怨地看他一眼,将紊乱的发丝拢好。

建王来了兴致,问道:“筠儿,王叔和国师,你支持谁?”

白筠呼吸停住片刻,眨眨眼道:“谁赢我便支持谁!”

建王早有预料,平静道:“三天前可不是这么说的,真是女大不中留!”

白筠娇哼道:“王叔不要乱说,三天前我支持的是国师!”

建王点点头,揶揄道:“现在谁也不支持,支持某位赢了的祭酒,或者说支持这只小王八!”

白筠脸上腾地红了,抓起水晶球往外小跑出去,建王失笑,静静看了片刻,抬脚走了出去。

若水公公冲他背影躬身行礼:“王爷,陛下口谕,见武止步!”

建王脚步停住,自言自语说了一些话,复又向王府外走去。

途中下人见礼,还有管家要向汇报各种事宜,他尽皆充耳不闻,来到登龙巷中。

街上空空荡荡,巷口外有军阵严阵以待,各处阴影中立着六扇门的捕快,他所过处,皆被监视。

“多事之秋,王爷不要闹得太大,不要忘了靖燕之变。”

他走到胭脂铺旁时,一个身影从铺里走出,穿着蟒蛇吞珠服,头戴暗金冠,腰间挂佩,拎着大小盒子。

建王目不斜视,冷冷道:“南宫傲,你爹都不敢向我添油加醋,你还敢火上浇油?!”

六扇门门主南宫傲平平一笑,躬身行礼道:“陛下口谕,不敢不说!”

建王脸色冷下来,一言不发朝前走去,走过两三座府邸后,被两道身影挡住去路。

名声冠盖京城的明月酒楼黑灯瞎火,门窗皆紧闭,然而这两道身影在楼前大街上摆着桌凳酒肉,吃得津津有味。

建王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在多余的凳子上,抓起盘子,整盘牛肉皆被他倒进嘴里,却不见他嚼动吞咽,甚至脸颊都未鼓起一分。

锦衣贵公子震怒,却不敢发作,一旁侍女低着头憋笑,建王一拍桌案,道:“说吧,皇兄口谕!”

白嶷慢条斯理道:“父皇说国师所创新剑式不日便要公布天下,王叔多多上心,这是新剑式的图解及注释。”

建王拿起册子,认认真真看了起来,不多时,他将册子塞进白嶷衣领中,道:“好好修行,等我杀了国师,让他收你为徒弟,当那劳什子剑堂的大师兄!”

白嶷很怕他,讪笑道:“王叔威武!只是死人如何收徒?”

建王没回答,一步迈出,身影消失,白嶷热脸换个冷屁股,闷闷不乐道:“京叶,再叫一盘牛肉来。”

侍女姿色并不出众,却有一种静谧韵味,点点头去了,不多时,明月楼大门被人推开,一个小厮低头上了牛肉。

白嶷吃着吃着,突然抬头,冷不丁道:“京叶,世上英雄豪杰太多,我只怕只能是那芸芸众生之一了!”

京叶笑得很浅,回道:“江陵有青花瓷名满天下,其名为青,其色实为蓝。”

白嶷若有所思,望着前方巷街怔怔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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