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真容23(1 / 2)

须弥三日,一晃而过。

这三天,苏溆檀没再跟林倚秾说一句话。

黄芳笙是个聪明人,一早看出这几天二人之间有些不太对劲,却很识趣地选择不过问——眼下,他还不知香香是将月门的,心中第一要紧之事是如何“英雄救美”。

然而天公并不作美——这些天,他对狱中冰山美人嘘寒问暖,而香香对他的态度始终恭敬如宾。

自清乐坊一夜后,童明仿佛人间蒸发了似地再没有出现,也没任何消息。一切几乎足以证明——他是真被人控制住了。

此前,林倚秾对童明被王家人半道截胡的真实性持怀疑态度。黄芳笙与苏溆檀二人设计施救,他不过多责问,只因善于克制。

现下,香香在牢房里老老实实待着,外面也无风吹草动,也许此前是多虑了?

在这件事上,林倚秾容不得一丝差池。他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才行。否则一步错棋,将会满盘皆输。这样的结局,他无法承受。

春寒料峭,金陵尚冷。

午后,明媚的阳光照进昏暗的屋子里,林倚秾站在窗前凝望着远处一座雀楼,那是宫阙所在方向。疑云尚未消解,下一步到底该如何行动?

头疼之际,一只雪鸽拍打着羽翅,踱窗而过,落在窗前硕大的芭蕉树叶上。

“苑老爷子人不是被关在天字一号吗?怎么还能给你飞鸽传书?”

刚从牢里送完饭菜的黄芳笙恰巧路过,此刻他的心情无比低落。对雪鸽的好奇,暂时让他将告白失败的苦恼抛之脑后。

林倚秾看了他一眼:“我原以为你那双眼睛如今只能用来看新晋的狱花。”

黄芳笙闻言,瞬间眉毛上下一挑,哼声道:“眼前有棵三十年的老铁树都开花了,我怎么就不能追求喜欢的人?”

老铁树都开花……骤然反应过来这是在说自己,林倚秾淡淡一笑,低头解开绑在信鸽腿上的一卷白色纸条,才抬头瞟了黄芳笙一眼:“不是所有人都要跟动物似地过发情期。我跟你,不一样。”

黄芳笙被这话顿时气得语噎在喉,鼓起腮帮,紧紧抿着两片薄唇,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面色。“你林倚秾不愧是微澜城里人见人怕的毒舌公子!怼起自己的兄弟也这么狠!嘴巴这么坏,难怪人家姑娘会不理你!”

黄芳笙等着要看林倚秾脸色煞白的好戏,可谁知此时的林倚秾却像没听见他这话似地,望着手中的纸条,转身走进屋去,把他一个人晾在院里。

黄芳笙一个飞步跃上窗边,冲着里面喊道:“纸条上写了什么?可是跟童明有关?”

等林倚秾走到窗口时,他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色长衣。“你在府里守着,我出趟门去。”

“去哪儿啊?”黄芳笙瞬间来了兴致,他想要赶紧离开这处见证他失恋的住处,哪怕只是暂时的也好:“带上我呗?”

可林倚秾并未回复,只道:“好好守在这里,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

“到底干嘛去啊?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咱们到底还是不是兄弟?”

“我的兄弟没有发情期。”

“你!”

“童明可跟将月门有何关系?”

戌时,清乐坊内,头戴雪色帷帽的男子出现在三楼莲花阁内,开门见山地问道。

窗外,冷月如银。

清辉柔柔泻在倚在窗边的一张玄色面具上,两只清澈的俊眸瞬间弯成了两道月牙。

面具之下,传来一个少年略微沙哑的嗓音,带着尖锐的笑意:“我就知道,你上这里来,肯定会问这个。”

“苑老爷子的信鸽既然交了你手上,那这至少说明我们之间也有合作机会。我出十金,买刚才问题的答案。”

“不愧是林倚秾二公子,出手果然大方。”面具少年将金条揣进怀里,伸出手指,摆出一个友情提示的动作,道:“将月门的规矩——一次只回答一个问题。林倚秾二公子要不要再想想?比如童明现在被关在哪里?这种问题或许对您更有帮助哟。”

“不必。”林倚秾口气十分肯定:“我只想知道他到底是否是将月门之人。”

面具少年轻轻叹口气道:“好吧好吧,还是要尊重客人的意见。”说着,他瞟了眼窗边一枝快要伸进屋内的桃枝,桃枝两侧上已经冒出了青绿色的初苞,只见他伸手直接折断了枝头,就这么随手将树枝抛了下去,才道:“将月门里的男童都会被培养为死士,他们不跟女子纠缠,因为他们——没有发情期。”

听到最后三个字时,雪色的帷帽之下,白衣男子的耳膜不觉一震,脸色瞬间煞白,神色立马警觉起来:“你们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听墙角?”

“这很奇怪吗?”面具少年回过头来,冲男子笑道:“难道林二公子这些年来在将月门里埋的眼线还少吗?怎么,只兴州官放火,不能百姓点灯?”

“这一样吗?”林倚秾表情十分严肃,一向善于表情管理的他,此时的眉头之中却已皱出一个“川”字。

“这不一样吗?”

这当然不一样!

如果将月门可以这样随随便便就在京兆尹里安插细作的话,那么这无疑于暴露出一个惊天的秘密——大德官方安防体系存在天大的漏洞!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种事本该是朝廷高度保密的敏感信息,根本不可能被无关外人知晓,但如今,却被大德境内头号邪恶势力所获悉和利用!

毫无疑问——这一定是大德官僚内部出了巨大问题!

林倚秾在心底长吸一口气,用平静的口气道:“听说王家跟将月门此前暗中达成了交易,只要能比我先一步找出罗晴娘被害一案的真凶,便可帮你们复门。”

面具之下,无常神色先是一滞,转而便笑哈哈道:“林倚秾二公子的线人难不成是个说书的?真是能异想天开,这种话也敢乱编……”

林倚秾并没在听他的话,只是口气冷峻地说:“你是聪明人,将月门早已是强弩之末,腐朽之木,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根本不可能再成气候。不如你倒戈,我可开出更好条件。”

“素闻林二公子虽不曾行走江湖,可朝堂野下,自有威名。背靠林倚秾二公子您这棵大树,自然是好的,但现在的问题是,您这是在替朝廷诏安吗?可有圣上手谕否?”

林倚秾看不到面具之下无常脸上是怎样一副表情,但从此人的反应便足以断定此前线人给的消息是真的。

这非但没能让他松下一口气,反而更是感到越发沉重。

雪白色的帷帽里,双层薄纱间,林倚秾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越来越大黑色漩涡,漩涡里翻腾着一层又一层的巨浪,正不停歇地猛烈朝自己冲袭而来,他整个人的身子就这样被卷入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底洞里,越陷越深……

罗晴娘一案看似案卷齐全,可实操处理起来却特别麻烦,不仅越挖越会觉得案情错综复杂,而且许多残缺细节核对起来,逻辑根本梳理不下去,即便很多碎片信息可以拼凑,可衔接起来却异常诡异。

其实早在开始正式调查之前,林倚秾就敏锐地意识到这桩案子的背后可能不止是一桩普通命案,因为死者罗晴娘的身份实在太过特殊——罗晴娘既为旧贵之后,又是新臣女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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