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节 双头鹰72（1 / 2）

黄治五年，京师

寒风侵略，吹刮着窗棂“咚咚”作响。伊万在灶下点燃柴火，德米特里正拿着厨刀整治盘中刚冻好的“裘皮大衣”。

“裘皮大衣”是罗斯人对于红菜鲱鱼沙拉的昵称。德米特里正将一大团炖煮得又烂又软的红菜鲱鱼沙拉均匀分割成几块，放在不同的盘中，以用来招待贵宾。

这道美味从横切面看上去就像一块还活着的血肉，一点酸奶油下的是无数鲜红的筋脉交织盘桓，在灶火映照下，似在不断蠕动。德米特里用刀尖剔下一小块血肉糜烂的沙拉，直接放在口中细细咀嚼，裹着蛋黄酱的土豆泥和鲱鱼肉在口中发出醇香的味道，让他满意的轻哼出声。伊万见此，吞咽了几口口水，想直接用手去抓，却被德米特里轻打了一下手背。

“这是用来招待贵宾的。”德米特里用罗斯语呵斥伊万，叽里呱啦的就像鸟鸣，“让你炖的牛肉炖好了吗？”

“应该差不多了。”

伊万揭开锅盖，白气蒸腾的黑铁锅中飘出牛肉的香气。

“把它们倒入盘中。”德米特里扔给伊万一块抹布，掏出怀表看了眼时间，“塔马察那颜和青格尔泰王罕就快到了，抓紧点。”

“不要催，就跟邘朝人说的那样——心急吃不了热面包。”

“是热豆腐。”

“是热豆腐吗？”伊万从怀中掏出罗斯宫廷出的《邘朝百事纪》，在鼻梁上架上一副眼镜，煞有其事的翻阅开来。

“别读这些没用的东西了。”德米特里劈手夺过，“阿廖沙写的这些都是狗屁，他都没来过东方，就知道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喝酒、调戏女人。”

看见德米特里有些发怒，伊万不敢向他要回自己的书籍。他拿起抹布，小心的从铁锅中提出两大罐玻璃牛肉。

这道炖肉是罗斯传统美食，过去是用铁罐炖煮，但不能保有牛肉原有的醇香，有了玻璃后更能锁住牛肉中的脂肪，让这道菜成了罗斯人冬季必不可少的食物。

伊万将玻璃罐中的牛肉用勺子舀出，一一分到盘子中。德米特里正背对着他开着他从罗斯长途跋涉带来的烈酒，伊万趁他不注意，将一小块牛肉囫囵吞咽到腹中，还停留在舌尖的脂水香得他想把自己的舌头也整个吞掉。

门外传来了皮靴踏地的声音，德米特里将手中的烈酒放到桌上，抄起长刀，警惕的看向门外。伊万和他对视一眼，也转身去找武器，但桌上切面包的长刀已经被德米特里抢先拿走，餐刀不够锋利，就举起空了的两个玻璃罐，活像演义小说中手持两个擂鼓瓮金锤的李天霸。

“不论走多远的路，老马总能找到儿时的牧草。”

“那里有干净的泉水和肥美牧草。”

德米特里用塞北语对上暗号，放下长刀，拉开门栓，戴着兜帽的塔马察和青格尔泰一前一后走入房内。

“尊贵的诸王之长，塞北东部草原的主人，伟大的射雕手。我代表大罗斯帝国，对你奉上我最诚挚的敬意。”德米特里做了个虚空摘掉帽子的手势，对青格尔泰半鞠躬。

“请起，德米特里特使。”青格尔泰的嘴脸总是能按照场合自由变幻，此刻他像一名和蔼可亲的长辈一样将德米特里扶起，用温和的口气说道：“德米特里特使，你的塞北话就像是从小生活在草原上的牧人一样淳正，让我好似回到了草原。”

德米特里被青格尔泰的夸赞声弄得红了脸颊，他不好意思的看向青格尔泰，用眼角余光瞥见了还在提溜着玻璃罐的伊万，顿时恼羞成怒的怒斥他道。

“还不赶紧把那两个玻璃罐放下，不要在诸王之长面前丢我们罗斯帝国的脸。”

德米特里这话是用罗斯语说的，青格尔泰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尴尬得愣在原地。塔马察倒是粗懂一些罗斯话，也看穿了德米特里不善伪装的心理，不动声色的拉开椅子，让青格尔泰坐了上座。

“你去门外看看，别有什么尾巴。”德米特里话说出口后便有些后悔，他不该将脾气发到伊万身上，随即便用和缓的语气对伊万说道，想让伊万能看懂自己认错的态度。

伊万有些气愤的将两个玻璃罐放下，并未注意德米特里脸上表情的变幻，便铁青着脸庞往门口走去。刚走动几步，他就被塔马察喊住，塔马察朝着窗棂指了指，示意他们带了护卫前来，这一路上也并未发现盯梢的“尾巴”。

德米特里见到窗纸在烛光的映衬下有两道朦朦胧胧的人影，便放心的招呼伊万入座。他拿起桌上的烈酒，拔出软木塞，先给青格尔泰和塔马察倒满一杯，紧接着再给伊万倒满，最后才轮到自己。

伊万看到德米特里倒酒的顺序，心中瞬间原谅了他。他面色通红，像一只刚飞出巢穴的小鸟一样举起酒杯。德米特里也跟着他举起，开饮之前，按照罗斯帝国旧例，要说一句赞词。

“今日有幸，宴请到了青格尔泰王罕和塔马察那颜。在此祝愿我们两国的友谊像高山一样稳固，像海洋一样深邃。愿我们的敌人像秋草一样脆弱，我们的子孙如牛犊一样健壮。乌拉！”

“乌拉！”

伊万也跟着德米特里大喊。青格尔泰听不懂这句“乌拉”的意思，塔马察在一旁也假装听不懂，他们两人只是举杯、饮酒，有点像戏外的观众。

“好酒。”青格尔泰喝干了杯中酒，被热辣的酒气一激，赞叹声吞口而出。

“诸王之长好酒量。”德米特里对着青格尔泰竖起一个大拇指，“这是我们罗斯的国酒伏特加，虽然纯净可喝完浑身就像浴火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