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兰天:再见了,那段时光9(1 / 2)

冯得孝的突然死亡,迅速成为城中热议话题,成功的商人和政治集团的盘根错节,充满了想象力和留白空间,有说因为街头那个烂尾楼,有说因为领导换届,甚至有说和情人闹掰为情自杀。

真相如何也只有死者知道,作为老百姓也得到一场听觉盛宴和一声唏嘘。

隔壁古玩店的老刘,火锅店的王哥,闲来无事也聊起这事儿。他们两个一人抱着一个保温杯,都渡到我门口,老刘说,“一句话,知道的太多了。”

王哥同意说,“还是老祖中说得好,富不与官斗。”

我在心里暗想,这两个老头子说的,就像别人跳楼前先和他们谈了心一样。

老刘说,“那是,我们这条街谁敢惹城管啊?一给权利梁山108将都能招安。”

我想了想说,“那不是演义小说的嘛,情节都是杜撰的。”

老刘接着说,“墨西哥毒枭都竞选总统不是演义小说了嘛,前几天新闻才报了。”

王哥惊讶道,“那他竞选成功了,在墨西哥买卖毒品不就合法了?现在不合法,每年都往美国输送那么多毒品,合法了那更不得了,那不像我们这边买烟一样,那真的是为了钱简直祸国殃民了。”

老刘喝了口热茶,“那肯定的,合法了,就持证拿枪了嘛,大大减少有生力量的消耗,行贿不如交税。”

王哥一听就竖起大拇指,“一语中的。”

我也在旁边附和,“刘哥有见解。”

老刘一脸高兴,“诶,兰老板,我那大侄女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咯?我给你说,你们这事儿要成了,当叔叔的就把我的镇店之宝送她当嫁妆,放在你店里正财位,你就只管数钱了。”

王哥都听乐了,“老刘,你有多少镇店之宝哦?”

甜甜妈一袭黑衣,得体地招呼各方来客,她节制哀伤,礼数周到,冯先生波澜壮阔的一生如今也就化作讣告短短数语,果然,人生除了生死再无大事。

我爹之前和冯得孝打过交道的,他们有共同的朋友,后来,我给他说多吉喜欢他女儿后,他又有意和他接触过几次,他说要先了解,了解亲家。我之后问他未来亲家怎么样,他说冯得孝做事情很有魄力,他对多吉说她女儿可以追,还问多吉需不需要他去提亲,多吉脸红的像猴子屁股,让我们别乱说,又像小时候一样,把头埋地像鸵鸟一样,惹得我和老头子哈哈大笑。

我构想了几百个与田君尔重逢的场景,重来没想过会在葬礼上,我总是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她,她拉着冯甜甜的手,应该是在安慰她。她穿着简单的黑毛衣,利落的马尾变成了长发披肩,当年青涩的脸庞褪去了稚嫩,大大的眼睛依然像天上的星星,闪烁着光,她瘦了点,看起来很干练,我的女孩长大了。

她看到了我,只是微笑对我颔首示意,礼貌又疏远,我看到她那一刻就不受控制地心跳加速,我一边暗骂自己没出息,一边不由自主地走近她,她对于我永远都像个巨大的磁石。

“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很想拉拉她的手,又立马反应过来不太合适,伸出的手已在半空,幸亏她伸出手和我握了一下,缓解了我的尴尬,握手这个动作,又疏离地让我窒息。

“昨天。”

“冯叔,挺突然的。”

“是啊,世事无常。”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节哀。”

“我没事,主要过来陪陪甜甜和姨妈,有心了。”

来来往往的宾客很多,我们一时无话,“现在还在香港吗?什么时候走?”

“大后天吧。”

“这么快,明天有时间吗?我明天请你吃饭,中午晚上都可以,看你时间方便。”

“嗯,好。”

“我等你电话。”

成都已经进入初冬,街两边的银杏树开始掉金黄的叶子,白果成熟了,我记得小时候白果炖鸡还是一道奢侈的美食,什么时候开始,成都到处种起了银杏树,白果也就随处可见了。

她穿着一件红色的羊绒毛衣,牛仔裤,看起来随性又干练,再也不是那个穿着宽大的校服,扎着马尾憨憨的女孩了。

我准备了很多话题和她谈,她突然就这么真真实实地坐在我面前,我却不知道从何谈起,我以为她会问我为什么突然失联,这几年在干什么,有没有恋爱生子.......

她只是随意地说起:“你的茶馆装修地很好看呢。”

“你怎么知道?”我有些惊讶。

“有次路过,看到过。”

“怎么没进来?我请你喝杯茶啊。”

“你在忙呢,我看你生意很好,没有打扰你。”

“呵呵,糊口而已,我这个没有打不打扰的,噢,我知道你们那边拆迁了,你们搬家了?”

“嗯,搬进了政府分的房子,终于拆了,不用打电筒回家了。”她说的如释重负。

“是啊,再也不用打电筒了,”我重复着她的话,小心地用公筷给她夹菜,“一个人在外面累不累?”

“不累,都习惯了。”她的生命里以前不需要我,现在更不需要我了,我不断给她夹菜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你现在还搞那些小发明吗?”她打破沉默。

“不了,都是小时候玩的。”

“我看到了你的弹射飞机,你改好了吗?”

“哦,呵呵,”我真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改好了,可以平稳降落了,现在都掉漆了,你不嫌弃的话,我重新上漆后送给你。”

“好的,谢谢。”我没想到她还要要,感到很高兴。

“你什么时候走?”

“没意外的话,应该后天走。”

“走的时候我送你。”

“不麻烦了,这里赶地铁很方便的。”

“不麻烦,我没事,顺便把飞机拿给你,祝你前程似锦。”我举起饮料杯。

“谢谢,也祝你生意越来越好。”

“谢谢。”

杯子清脆的碰撞声,像为我们的那段时光画上一个句号。

......

我们像多年普通的朋友,我小心翼翼地和她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

我终究没有送她,她当天晚上就因为公司临时有急事走了,时光赋予我们很多东西,也剥夺了曾经拥有的,那架弹射飞机一直放在店里。

我依然过着波澜不惊地生活,开店,跑步和多吉吃吃饭,聊聊天,和田君尔吃那顿饭的时间太短,短到我都怀疑它的真实性,感觉像做了一个梦一样。

身边的女人他们来了又去,老刘的大侄女我是一直拒绝的,那种一谈恋爱就奔着结婚去的,我也懒得去招惹别人,耽误他人前程。

我依然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看香港的天气,直到有天多吉带着冯甜甜到家里吃饭,甜甜说田君尔一年前就当了他们公司亚太区负责人,现在一直在新加坡,我对自己还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关注香港天气感到好笑。

有些人渐渐模糊,有些人随着时光流逝却愈发清晰。

一个深夜,我都回家准备睡觉了,一个境外电话打来,我一看表都11点过了,现在诈骗集团员工这么拼的吗,白天我还会接起来,浪费对方的电话费,晚上没那个精力,就直接挂了,眼一闭就睡着了,没想到一会儿又打过来了,还把我吵醒了,真烦,“谁啊!几点了!”

“天哥,”电话那边的嗓音沙哑的比公鹅的声音都难听,还有点颤抖,像鬼一样,听着就心烦。

“你他妈谁啊!”

“我,陈少良,天哥,最近方不方便,借点钱给我。”他倒是开门见山,几年没联系了,一打电话过来就是借钱。

我想了下还真不方便,最近才把店面重新装了一下,手里的余钱真不多,都快要吃多吉的救济了,“不方便。”

“你有多少?”

我有些恼火,最讨厌这种借钱的话术,搞得我必须要借钱给他,我没说话,想着怎么打发他。

他那边也一直没说话,不知道在搞什么,“那你先借我三十万行吗?”

“没有。”他也太看得起我了,开口就是三十万,我现在能拿出三十万早关店环球旅行去了,还用天天窝在店里端茶递水。

“能拿出二十万吗?”

“没有!”我干脆地回他。

他那边顿了一会儿,“天哥,你现在能借我多少?”

“没钱,”对话滑稽的像菜市场讨价还价,电话那头又是长时间的沉默,“我可以借给你两万,不能再多了,”我是准备给他两万就算了,他人影儿都见不着,我也没想过他还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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