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南干大渠晚空 （八）会跑的沙子106（1 / 2）

（八）会跑的沙子

“蓝天白云、暖洋洋的太阳、紫红的红柳丛，虽然比不上十月里金黄的胡杨，但，枯黄的胡杨也很好看！还有，前面那几株沙枣树上影影绰绰的一串串玛瑙般的沙枣，还有枯黄的草、绛红的草、墨绿的草，还有卷向天边的茫茫黄沙，茜草，好美啊！”眉娥，由衷地赞美道，“塔里木的十一月初还是那么美！要不是想着一会儿就得开工了，阿拉真想跑到那边的沙枣林，拔沙枣去！”

“美是美，只是我哪里有心事、力气欣赏呀！没几分钟，就又得回到渠底，挖土、装筐、挑担、爬坡、倒土；再挖土、装筐、挑担、爬坡、倒土了！”林茜草愁眉苦脸看着自己两个磨破了血泡、烂红兮兮的手掌，苦笑，“侬自噶两手掌比阿拉烂得还结棍，没想到，侬倒还有心思欣赏格所谓的美！本以为，割麦子那回，手上打那么多泡，以后，不会再打起泡了，谁知，在这南干大渠恰额苦，比前面四个多月加起来，还结棍！唉，怪自噶嘴巴馋，听信八个馍馍讲南干大渠清淤天天有大肉吃。没想到，每天就中午菜里有点肉，而且，还是嘎小几片纸一样额！昨天傍晚，林师长他们走后，晚上开饭时，洋芋块块里倒是多了三坨红烧羊肉，可是，我一直到现在，对羊肉，还是不太感冒！一句话，来南干大渠呀，我后悔得鼻青脸肿！”

“侬还有脸说啊！有啥后悔额？不到南干大渠，啥林看得到哈萨克对侬，有多好？简直，好上天了！看人家哈萨克对侬好得来，简直，叫陌生人以为哈萨克找上侬，就是武大郎找了潘金莲，那样低三下四！别以为，没人听到侬昨天夜里，侬是哪样对人家额！其实呀，人家哈萨克是相貌堂堂高大额——武松！”

“扑哧——”林茜草闻言，笑出了声，“哈哈，眉眉，真有侬额！连潘金莲、武大郎、武松都出来了——”

“林林，侬勿要多心！潘金莲，我不过是口不择言，其实就是比喻侬像潘金莲一样漂亮风骚，哦不，是漂亮妩媚！但，哈萨克不是武大郎，啊呀呀！我也乱套了！”

“还有，人家前天中午把剩下来的两片肉，屁颠颠跑来送给你，侬一巴掌给人家打到沙子里！林小姐，侬勿要太作呀！把人家好心当驴肝肺！”眉娥揪揪她漂亮秀挺的鼻子，笑道，“侬勿要身在福中不惜福！侬不把哈萨克抓紧点、看紧点，有侬后悔、哭都来不及额辰光！连里暗地里喜欢伊额丫头，不要太多了！”

林茜草扭头斜看着眉娥，脸上浮出一丝坏笑：“那那那，侬讲额，有嘎许多人暗中喜欢伊，我哪能勿晓得？难不成，是侬自噶欢喜伊？好哇，要真是那样，我告诉侬，我把伊让侬，哦，不，准确说，是我早勿要伊了。侬，随便拿去！”

“放屁！啥林讲我欢喜伊？”眉娥的脸腾地红了一下，但，随即很快又恢复平静，“我不过是劝侬要珍惜缘份，侬倒倒打一耙！为了证明我没说瞎话，告诉侬也无妨。叽嘎、黑非洲、蓝叶香嘴里没少过瘾过，估计连古丽，哈马斯欢喜过伊——”

“真额呀？伊有啥好额，要啥没啥——”

“伊真要啥没啥，侬格眼睛朝天额，会看上伊——”

王眉娥话音未落，就听背后响起一个压抑不住喜气、富有磁力的男子声音：“哈，你们两个躲这里享清福啊！马上快开工了，还在这里浪漫！”张克豪一脸坏笑，站在她俩身后的沙包前。

王眉娥惊得跳起来，一边轻轻拍打着屁股上的沙子，有点不好意思，生怕自己刚才的话叫他听到了，不过，脸上还算平静，微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张排长，你偷听我们多久了，老实交代！”

琳茜草仍躺坐在沙包腰上，纹丝不动。

张克豪调皮地朝她眨眨眼：“王排长，阿拉也没来两分钟，没听到你们说喜欢谁！”

他说着，转到林茜草面前，哈腰，从右口袋里摸出一个半青半红的苹果，塞向她的手，笑道：“小草，快吃吧！我吃完饭，才去领的苹果，只剩了几个不太红的了。不过，别看不太红，可照样甜得很。我有经验，咱们连的国光，哪怕一点都不红，照样清脆敏甜！我看你不爱吃饭，把这个吃了，也好过空着肚子。如果，现在吃不下，你也拿上。开工两个小时后，保险你闻着口袋里的苹果香，哈喇子就下来了！”他还愉快地哼唱了几句欢快的苏联民歌《小苹果》，“呀，小苹果，一半青一半红！哎，小苹果，你多么娇小，苏维埃的力量是多么强大呀——”

“你俩谝吧，我先回了！”眉娥说着，正要抬脚。

就听“啪——”地一声，林茜草一巴掌打掉了塞过来的苹果：“谁要你的烂苹果！张克豪，我不是给你说过多少回，不要再来找我了！你没有一点记性吗？！”她说着，站起身，凶神恶煞地指着他的鼻尖。

苹果“骨碌碌”地，王滚到眉娥脚下。她俯身捡起，擦干净粘上的沙子，送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张克豪手里，笑道：“林林她就是一副臭脾气，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等她气消了，再给她吃。林林，我先走啦！林妹妹侬呀，差不多，就行了！”

王眉娥笑着，轻轻拍了一下林茜草的脸，向她努了一下嘴，拔腿向沙包的另一边跑去，离开了他俩的视线。

“小草，还生我的气？”张克豪将苹果放进口袋，扳过林茜草的肩头，强笑，“这么多天了，问你多少次，你到底咋了？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对？你只要一指出来，我立马改！别叫我死得不明不白啊！小草，再给我一次机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