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南干大渠晚空 (十四)大漠晚空112(2 / 2)

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定睛望去,声音里透着惊喜:“旗子!是旗子,没错,正是我插在南干大渠渠岸旁一棵老胡杨树梢上的红旗,那杆咱们连的——青年突击队金字红旗!”

“真的?啊呀,太好了!能看到旗子小黑点,说明离这里不太远啊!”

“不太远?哈哈,起码也得一公里多!”他笑道,随即半蹲下身子,“眉眉,来,上背,哦,不,上马!”

“你大半天没吃没喝了,又在洞里背了我那么久,我怕——”

“别扭捏了,一会儿沙狼沙狐野猪啥的来了,我想背你逃跑,也来不及了!再说,我再没力气,背起你来,哈哈,还不是小菜一碟!”

“咦,好像呼呼的风声里混有叫声?难不成真的是狼在叫?”她一下扑到他跟前,抱紧了他宽厚的肩背。

他侧耳细听了片刻,笑道:“不是狼叫,是人叫!可能是指导员、连长他们在找我们。好,眉眉,搂紧我的脖子啊!我要起航啦!”

晚风里,传来一阵阵隐隐的、焦急的声音:“张克豪——,王眉娥——!王眉娥、张克豪!张排长,王排长!王排长,张排长——”

“指导员——,连长——”他们微弱的声音,在晚风里飘荡。

暮色苍茫中,他背起她,在红柳、沙包里,一步一挪地,走向旗子飘扬的远方。

没走出多远,“妈呀——”背上的她突然身子一挺,尖叫一声。

吓得他踉跄着倒退了两步,停下,惊问道:“咋了?眉眉,你咋了?”

“快看,你快看,左前方两三米远方地方一丛红柳旁,站着的那是个啥?野狼吗?正瞪着咱们呀!”她的脸,伏在他的脖子边,惊慌地小声道。

他依言望去,定睛一看,只见一头一米多高、拖着一条又长又厚尾巴的米黄色狼狗模样的野兽,站在一丛枯红柳枝旁,虎视眈眈地,望着他们!

他笑道:“别怕,那不是狼,是沙狐,塔里木的沙漠狐狸!咱们只管走自己的,就当没看见。要不是今天在地下洞里折腾半天,我快累瘫了,手里又没有坎土曼、铁锹啥的,否则,咱们工地明天就能吃上一顿沙狐肉了!不过,沙狐肉,你不一定吃得惯,今年春天一天夜里我和詹老板在大田放水时,就打死过一只狐狸,听说他家炖了满满一锅狐狸肉。不过,听包打听老病号说,用你们上海人说的,詹老板家煮的那狐狸肉骚臭得来!”他说着,继续迈步,果然是目不斜视,路过沙狐旁边的沙包。

“哈哈,你呀!”她小声笑道。

过了一会儿,她忍不住回头一下,赶忙躲进了他的脖子里,紧张小声道:“妈呀,它跟着咱们呢!它一直在后面,跟着咱们走呢!”

“别管,别怕,别回头!就当没看见,有我呢!”他挺了挺身子,背着她,继续向前走。

只见那头沙狐跟着他们走了几步,又停下,然后,从他们身边一米的地方窜过,向右前方的荒原深处跑去。

他这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她才安心地伏在他宽厚的背上,左脸贴着他后勃颈汗味很重的后衣领,一步一颤的晃动中,几乎快睡着了。

突然,她的精神来了,目光不动了:他右肩斜前方,出现了西天空的暮云,宛如天上人间小河的暮云!就像那天第一次进XJ的早晨在靠近吐鲁番车站时,看到的满天绯红色霞光里的人间小河!

只见,眼前连绵起伏的沙包、红柳丛,被沉沉的暮色染成了灰黑色的平静河流,向远方的天际线缓缓,漫去。

东天空,像是铺着一床灰黑色的大厚棉被。

西天空,大片浅橘红、淡粉红的近乎透明的晚霞,像是一条昏红的不起一丝波纹的半透明小河,被天际大片不规则的灰黑色厚云层与灰黑色的地平线相夹;而这条云层地平线之间的静静小河里,漂浮着几片长长短短的灰黑色薄云,恰似那河中冒出了水面的几块大大小小的汀州。

放眼望去,西天的厚云层就是小河的前河岸,天际线就是小河的后河岸。

痴痴地望着这美得令人心悸、厚重得令人震撼的晚空,壮丽的大漠晚空,她潸然泪下。

突然,他觉得自己的后脖颈里下起了小雨!

于是,他停了脚步,扭头关切道:“眉眉,咋了?你的脚脖子,疼得厉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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