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冰天行 (一)拉柴雪地行149(1 / 2)

(一)拉柴雪地行

张克豪心里沉甸甸的,摸黑回宿舍。回来的一路上,想了一路,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说错啥了,能让王眉娥如此大动肝火?!从互相表白成功,到被分手,不到一分钟!

一摸进黑漆漆的门,他就被一屋子暖烘烘的屁臭熏了个跟头。他皱眉摸到自己床边,一屁股刚躺下,就听得边上一张床“吱呀”了一声,接着,老病号埋怨的声音飘进了耳朵:“哈萨克,这么冷的天,你钻哪当神仙去了?为了等你,害得老子再困也不敢睡着!连长今晚来咱宿舍通知,伙房柴火不多了,让你明天一早带我们大车队去拉柴禾!”

“放屁,你谁的老子啊?!自己睡不着,怪人家?!连长通知我,你明早起床时告诉我不就完了!还巴巴地等着我呢,你是奈不何青杠啃刨木!”

“算了算了,就当我好心当个驴肝肺!凌晨三点就得起床,快睡吧,睡不了几个小时了!我已经让菜包子上好手表了。”接着,是老病号的一连串哈欠声。

他心里有点感动。这个老病号就是嘴巴臭,其实,人蛮热心的。他要不让菜包子上好闹钟,半夜还真爬不起来呢!

塔里木的冬天,特别漫长。从来年的十月底到次年的四月上旬,一直是寒风呼啸,冰天雪地。连队的大人娃娃,少有手脚不生冻疮的。这期间,伙房、集体宿舍的用柴,全靠连队的男同志们,轮流赶着牛车马车去沙包拉。

清淤挖大渠、拾棉花、平地,可以说是连队最苦的三种活,可这三个活里,哈马斯能看见女同志的身影。

特别是拾棉花,女同志们比男同志们厉害多了。因为,一般说来,她们的腰肢比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男同志们柔软,手比男同志们灵巧,在拾一布袋十公斤棉花可能要下弯半天腰、双手要在棉棵间穿梭成千上万次的拾棉花上,女同志有得天独厚的条件。

拉柴禾,虽不在劳动难度强度的前三甲之内,拉柴禾这项劳动中,却从没有一个女同志。因为,拉柴禾,太苦太累,太危险了!

拉柴禾,虽然,不用抡坎土曼、推独轮车,塔克拉玛干遍地的枯柴,只需弯腰捡拾、捆扎,顶多用斧头、十字镐,把枯树根刨挖出来,这虽然也要力气,但,顶多也就和挖渠、平地的强度打个平手。

刚进塔南那几年,连队附近的沙包里,到处是上好的胡杨、红柳、梧桐枯柴。随着这些年开荒面积的不断扩大,连队与连队之间一片片沙包形成的自然分界线越来越缩小,连队人口的逐年增加,伙房、单身青年宿舍的集体生活用柴,特别是老职工们拖家带口的,烧饭烧水、冬天取暖,连队周边附近的沙包里已经没什么像样的柴禾了。

集体用柴量大,要拉点像样的柴禾,得跑十几甚至二十多公里,要到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边缘——打柴沟去了。

拉柴禾,是件苦差。天不亮走,黑半夜归。如遇上大雪天,拉柴人的帽沿、鼻子、眉毛、眼毛上全是雪粉雪粒,风寒刺骨且不论,单说那纷纷扬扬的雪粉雪花雪片,霎时,便掩住了一行行的车辙。眼前身后,一片白茫茫,几步之遥,便看不清,很容易迷路。如果是新手,赶着车转来转去,却始终转不出去,会愁得想掉泪。老赶车人呢,会顺着牛马走,牲口识途呀。

拉柴途中如果遇上刮风天,漫天的黄沙,直往拉柴人的鼻子、眼睛、耳朵里钻,几米之内眉毛胡子都看不清,混混沌沌的一片!轻者,拉柴人虽然带着帽子,但他的脸上,鼻子、眼毛、眉毛上糊得全是沙子,眉毛胡子里全是沙子,嘴里一呼气,也是一嘴“咯吱咯吱”的沙子!重者,肆虐的狂风能掀翻一辆柴车,那些干胡杨枝、干红柳枝如脱缰的野马,被恶风送到空中,摔到地上,在半空里翻滚,然后,天女散花般抛撒在不知哪里的沙包、荒野上,叫拉柴人欲哭无泪。

拉柴禾的难,在于有危险。挖渠、平地、拾棉花,再苦再累,不至于有生命危险。拉柴禾要翻沙包、蹚洪沟,牛马如果不听话,特别是发生马惊了,后果不堪设想。

最苦最累最危险的活,哈马斯由男同志们担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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