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冰天行 （三）魔鬼包冰洪沟151（2 / 2）

险关一过，马儿知道离家越来越近了，蹄下生欢。

过了四条大鸿沟时，天已麻黑。

最后一条大鸿沟，横在眼前。这条大鸿沟，长不见头尾，宽却只有十几米，被茫茫的大雪覆盖着，留下了道道杂乱的车辙。穿过这鸿沟，就有大公路了。

马儿有了奔头，蹄也轻快起来，“哒哒”地点在冰面上，溅起的雪粉，似飞卷的浪花，车身像要飞起来！

老病号，更是心情舒畅，吹着《金蛇狂舞》的口哨，还“啪啪——”不时在空中甩几个响鞭。

眼看就要拢沟畔了，突听“咔嚓！”“咕咚！”两声巨响，冰裂车陷，俩人被甩出了车里！驾辕马的两条后腿和半截柴车，生生卡进了冰窟窿！两匹边马，则跪倒在裂纹的冰面上！

俩人吓呆了！情急之下，老病号顾不上疼，滚爬起来，挥舞着长鞭，朝着三匹马一顿好抽！马儿一用劲，“咔嚓嚓！”这次，连辕马的前腿也陷进了冰窟！两匹边马蹄下的冰面也裂开了，好在柴车的重量，几乎全压在了辕马身上，边马陷得还不深。

“看看看，都怪侬！我早就说要少拉点柴禾，侬偏偏要装得嘎满！”老病号气呼呼地跳着脚，吼道。

“这叫满啊？阿拉柴车，不过是平平额一车！侬看人家哈萨克、老党员伊拉才叫满满额呢！哦，好容易来嘎远额塔克拉玛干拉一次柴，装那么一点点回去，侬好意思，我还不好意思呢！”长脚没好气地。

“好好好，侬讲不满就不满哇！问题是，现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阿拉该哪能办呀？”老病号哭丧着脸。

“我看，阿拉只能先把冰窟窿外面额半车柴卸下来，把辕马救出来！听老党员说，一匹辕马得卖两千多块钱呢！阿拉连队哈马斯就两匹辕马，阿拉一个月津贴，也不过三块钱！想想看，如果格匹辕马塔西浪了，阿拉会给集体造成多大财产损失呀！”

“好好好，听侬额，阿拉来救辕马！”

俩人抛弃前嫌，齐心协力，一点一点地，小心翼翼地，将冰窟外的半车柴卸下。老病号从车尾抽出备用的铁撬杠，想合力撬出冰窟里的半截车身，可任凭俩人使多大的劲，车身纹丝不动！

望着沉沉的夜空，茫茫的荒野，两人商量的结果是，老病号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坎土曼挖断了缰绳，放出了两匹几乎冻僵、蹒跚的边马。

“老病号，侬回连队，叫人开上手扶拖拉机来救辕马，大拖拉机进不来！把柴禾车拉出冰窟窿！我在这里等着！”长脚看了看那匹喷着白沫，在冰窟窿里挣扎哀鸣的辕马，果断说。

“那好，长脚，侬坚持坚持，我马上骑马回连队报信！”老病号痛快答应。

老病号左手牵着一匹冻马，右手紧握缰绳，骑着一匹冻马，回连报信。两匹边马的腿脚可能冻惨了，还没缓过来，只能小跑着，而且，跑起来时，一瘸一拐地。

长脚，在原地等候救援。

荒原上，寒风“呜呜”地尖叫着。和康庄作伴的，只有一堆干柴，和那匹奄奄一息的辕马。

开始，它还喷着响鼻，扬起长尾，想挣扎一番。可不久，它就一动不动了。齐背深的冰水，把它冻麻了！月光下，一双深褐色、玻璃般明亮的大眼睛里，露出深深的悲哀和绝望，大滴的眼泪无声地涌出！

望着绝望流泪的辕马，康庄真的后悔了。当初捡柴装车，自己干快点，就算陷进来，也还有别人的牛马帮着拉！

他知道，连队培养一匹辕马得五六年，下的功夫远比一般马大。辕马吃得多，也吃得好些，可干的也是最苦最累的活儿。一匹辕马，少说能卖二千块！这匹辕马要死了，他康庄如何向连队人交代！

要能卸下柴车，辕马说不定还有救！他被这个想法鼓舞着，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窟窿边上破裂的冰面，慢慢靠近车身，费力地解着马脖上的缰绳。

突然，他脚下一滑，向后闪了一下，“咕咚”一声，栽进了冰窟！

“姆妈啊！”他浑身汗毛倒竖！冰窟，开始并不很深，刚没过他的膝盖。无奈，冰下奇寒刺骨，冰上溜滑异常，几番挣扎，洞口越挣越大，越挣越深，腿根以下很快动弹不了了！

“救命，救命啊——”他哭喊着。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西北风的呜咽。和他相伴的，只有无言的辕马。他累了，喊不动了，抱着辕马的脖子，相依为命。

不知过了多久，“嘭——”地一声，身负柴车的辕马，轰然倒下！闭上了那双流泪的大眼。

眼前一黑，他，昏倒在辕马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