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冰天行 （四）因祸得小葱152（2 / 2）

他索性一把掀开被子，把自己一双半截小腿都弥漫着紫青淤黑斑块、好几处似蚯蚓盘桓的丑陋黄疮疤长腿，袒露在她面前。

她，惊得目瞪口呆。

他甚至跳下床，一瘸一拐地，走在她面前，给她看。

她赶忙把手里的黑陶罐放窗台上，扶推着他重新躺回床上，盖上被子，只露出两个半截腿。

她蹲下，轻轻抚摸着那些青紫斑、黄疮疤，泪珠一滴滴落在那难看的疤痕里，眼里却闪着坚定的光芒：“傻蛋，别说你还能站起来，别说你还能走路！你们大车出事第二天传到我们民族连时，我怕得要死！我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后年，我来你们连听眉眉说，你去阿克苏住院了，生命没大碍，可能就是腿有点问题。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高兴！当时，我就想，感谢老天，别说你的腿有问题，就是你的脸有问题，你就算变成丑八怪了，我照样喜欢你！我不能想象，没有你的世界，那漫长的日子，那一年年、一天天，该咋过？！真的，不骗你，我的感觉没变！傻蛋，我对你的感觉，没变！我还等着你以后给我画好多画呢！傻蛋，不许你以后瞎说啥分手的话了！再说，看不揍扁你！”

说完，她站起来弯腰把被子盖好他的腿脚。

“聪蛋呀聪蛋——，”他一把从后揽住她的腰肢，脸埋进她的发辫里，热泪滴进她的脖子里，她忍住笑，鼻子里哼了声，“嗯——？粗俗，谁让你蛋啊蛋的乱叫了！”

“你不是一口一个傻蛋叫我嘛！我叫你聪蛋，一则你漂亮又聪明，二则是爱不释口啊！总不见得跟着别人一样，一直叫你古丽吧，那多生分啊！”

“那也不行，蛋啊蛋的，万一叫习惯了，哪天在别人面前也这样叫，多难为情多丢人呢！反正，就我们俩时，我叫你傻蛋，可你不能叫我聪蛋！”她背偎着他，吃吃地笑。

“那，叫你聪啥呢？”他轻咬着她的耳轮，眼珠转了几圈，深情地，“古丽，我的沙枣花儿，你我在最美好的青春岁月相遇相知，在你最美丽的青葱时节，我爱上了你！当然，哪怕，你头飞雪鬓成霜时，我对你的爱，也不会减少半分！那，你的小名，我以后就叫你小葱、葱葱吧！哪个葱？这个葱啊，就是咱们平时吃的大葱的葱！花花，你在我心里，永远是青翠碧绿、生机勃勃、娇嫩欲滴的小葱，沐浴着阳光在春天里茁壮成长郁郁葱葱的小葱、葱葱！”

“小葱，葱葱？嗯，这个小名，我喜欢！”她说着，回身在他额上亲了一下，帮他把枕头斜立起靠着墙壁，半靠着枕头坐着，将被子围在他胸前，“你等会儿，皮牙子洋芋炖羊肉白面疙瘩汤，可能有点凉了，我去捅开炉子热一热！”

顿时，大通铺的泥屋子里，弥漫开浓浓的羊肉菜香。

看着古丽在废水桶改的铁皮炉子前煽风点火，被窜出的黑烟熏得不断“咳咳”着，他心里又幸福又心疼：“小葱呀，你没生贯铁皮炉子的火，还是我来吧！”

“你个傻蛋，急啥！眉眉教过我咋生铁皮炉子的火！你呀，我一时不说你几句，你就骨头轻来兮！别捣乱了，火生不着，就怪侬！”古丽蹲在灶膛前，鼓着腮帮，向里面“呼呼”地吹着气。

听着古丽半生不熟的上海腔，长脚心里喝了蜜：“好好好，小葱妹妹，葱葱妹妹，我立马闭嘴，就等饭来张口了！”

康庄出院一个月后，古丽就非吵着闹着家里人把自己嫁给他！说，结了婚，她好光明正大地照顾他。

古丽的父母苦劝无济于事，只能顺女儿的心。

连领导为照顾他俩，也为着给职工更好地改善生活，在离连队一公里多远、比邻十三连大片沙包的西北角，建起了连队的第三个羊圈——三号羊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