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剪羊毛 (一)青藤绿苇深深处156(2 / 2)

“不过,阿拉姆妈讲过,脏水不脏手脚!就是,再脏额水,也能把手脚洗得看起来不脏!何况一个洗手脚额盆子,分得嘎清,有啥必要嘛!人家男同志,都是只有一个盆子!”蓝叶香嘻嘻哈哈道,连鼻根的几颗麻雀斑也跟着颤动。

“不管侬吹牛吹到天上去,反正,洗脚盆里烧额东西,我看都不会看一眼!”林茜草厌恶地皱眉道。

“那好,你们稍等!”王眉娥说着,端着洗脸盆出了门,泼在了门前与柴禾堆前的浮土上,提了空盆,放到冰冷的铅皮炉灶铁板圈上,提醒道,“可是,上次煮白菜时,盐巴就用完了。一直忘了买。现在,连里的小商店也没开门呀!”

黑非洲笑笑,从裤袋里摸出一个盛着半瓶酱红色汁液的墨水瓶,得意地举到大家面前:“这里面呀,盐巴、清油、酱油、醋、辣椒面,配得全全的了!”

“真额?哪里弄额?”叽嘎一把抢过来,打开瓶盖,使劲闻着,“哇,够味儿!”

“别弄泼了呀!泼了,就只能吃白水菜了!我在回来路上,碰见老党员带着小四川拉红柳柴禾回家,那柴禾堆得像小山一样!老党员在前头拉,小四川在边上推,我帮伊弄到伊拉屋子凉棚前,伊硬塞给我两块沙枣花包谷发糕,还有作料!格小四川,真蛮不错,不小气!”

“啧啧,叶香、叽嘎,你们听到哇?你们要都像小四川一样,钻沙包时,还能想到我和黑非洲格种没人疼额单干户,就好了!”林茜草故作伤心。

那次桑林之夜后,第二天晚上起,林茜草和王眉娥就不说话了。尽管,仍在同一个屋檐下,两人平时说话却处处避免提起对方,眼神也从没对视过。

“侬呀,啥话一到侬嘴巴里,就变味道了!侬哪里算单干户呀?侬下个月不就要和菜包子永结同心了哇?再说,侬和菜包子少钻沙包、红柳丛了呀?!”叽嘎撇撇嘴。

“侬两个人不要没完没了打嘴仗了,等开完晚饭,阿拉就搭灶的搭灶,洗菜的洗菜,煮的煮,准备夜餐吧!”黑非洲说着,去窗台上拿自己的碗筷。

“眉眉、佘雯,你们快点,阿拉先排队去了!”叽嘎一声招呼,和黑非洲头顶饭碗,几个人排着两人纵队,“立正,开台!一二三,一二三!——红米饭那个南瓜汤啰嘿罗嘿,挖野菜那个也当粮啰嘿罗嘿——”,她们挺胸、甩手、踢正步,欢天喜地出了门,一路歌声,一路笑。

11连与13连的界限,是一片方圆一公里多的沙荒地。一个个连绵起伏的沙包上,一丛丛墨绿的红柳,在春风中摇曳。穿过一簇簇野麻,一蓬蓬骆驼刺,一条清亮亮七八米宽的洪沟,便横在眼前,不见头也不见尾。盈盈的水中,一条条水草轻飘漫舞;青青毛拉草的细叶间,挺起一支支棒槌似的淡棕色毛拉,散发出一阵阵青杏般的暗香。风一吹,水中的蓝天白云都在颤。一群灰色的“钓鱼郎”,在洪沟上空盘旋着,“哦啊哦啊——”地尖叫着,不时扎向水中,激起一阵水花,叼上鱼,又“唰”地升空…

群群鱼儿在苍绿的水草中穿嬉,青翠的芦苇在风中飘摇。一只只红尾巴、黄尾巴、蓝尾巴的蜻蜓,叮在一一个个青棕色的毛拉尖上。这毛拉,其实就是南方小河里的蒲草结出的果实,塔里木这边,把它叫毛拉。再过一阵子,毛拉黄了,捋下来,将绒毛晒干,做枕头芯,特软和。毛拉青的时候,有股青杏味儿,很好闻;可一点燃,那袅袅婷婷的青烟,便是塔里木最好的熏蚊子的天然材料。

洪沟南边的这大片大沙包,一群群孩子常在里面大呼小叫地拾柴火、打打闹闹;北边是一片间杂着深深的灌木丛,一蓬蓬、一丛丛的铃铛刺、苦豆子、红柳、野麻,还有开着猩红小花的骆驼刺,开着星星点点嫩黄小花的骆驼草,在沙荒地上争抢着地盘。

三根腕粗的胡杨树干联排钉在一起的一座一米多宽的小木桥,搭接洪沟两岸。小木桥南边十几米处,站着连队的三号羊圈,一排土灰色泥屋。

屋前,是一片半人高的青青芦苇,和缠绕在芦苇、红柳上开着小白碎花的青青藤蔓。

屋后,左边站着一片望不到头的金灿灿向日葵。

右边,则是一个条田的棉田,棉田也望不到头;棉田过去,横着一片青青的桑林,那桑林与十几米远的洪沟平行着,一直延伸到七八百米外,与大公路上的沙枣林梢似乎,擦着肩了,其实,桑林到沙枣林之间还有两三百米远呢。

过了屋后二十米开外那片齐膝的密密匝匝的灌木丛,行不过二三百米,就可到达连里青年们礼拜天悄悄咪咪谈情说爱的好去处——棉田过去的那片,桑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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