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剪羊毛 （七）拔骆驼刺162（2 / 2）

她又费劲地、小心翼翼把勒在棕红色军用皮带里的半截旧白布衬衣，一点一点往外拽，那紧靠皮带后腰上的白衬衣还一溜粘着6颗细刺，而白衬衣上已透出星星红点！

最后一下，她猛拽了一下衣服，“啊！——”他惨叫一声，他的后衣摆，整个被拽出来了，6颗刺也应声而落。

她颤抖着轻轻掀开了那被皮带勒出皱褶的土黄色白衬衣，“姆妈呀！”只尖叫了一声，眼泪便下来了，只见，他白皙的尾椎处的皮肤上，呈月牙形地渗出了点点血珠！

她手忙脚乱地摸出自己裤子口袋里的白底绿碎花手绢，轻轻按在那些血泡上，擦拭干净血迹，又把手帕轻按在出血点片刻，止住血，才拿开手绢。那6个出血点，变成了6个小针眼。又替他把衬衣放下，轻轻地重新塞回皮带里。

白底绿花的手帕上，多了星星红斑。

她又用手帕隔着裤子，在他的两个大腿上按了按，手帕上又多了几个浅浅的红点。看着他黄军裤屁股上4个绿豆大的红湿，她的手犹豫着停在半空，泪珠却禁不住“噗簌簌”地滚落在红点上。

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其实，也并没多疼，再加上你又帮我拔了刺，根本不是啥，这——，眉眉，你跪着拔了半天刺，辛苦你了，累坏了吧？”他移动了一下，让自己左躺得稳当了些，腾出右手，搂着她的脖颈，扳向自己身边，“那，我的右胳膊，给你当枕头，你也躺会儿，休息一下。”

她顺从地在他侧面躺下，枕在他的右臂上，心颤栗着，幸福来得太快了！他的手掌划过她的面庞，擦拭着她湿漉漉的眼睛。

“你，为什么看我？”她的眼角扫见他侧脸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有点害羞地把脸侧向一边，低声道。

“嘿嘿，我就是来看你的呀！在俱乐部没看见你去吃饭，就晓得你可能还在三号羊圈，下班时，我看见古丽跟你咬耳朵了！怕你回连队晚了，一个人走夜路害怕！”他笑说着，往她身边靠了靠。

本来，他就是紧挨着她，只有不到一个巴掌的距离，他这一靠，他的心口自然贴着她的肩背了，她的后背能感觉到他有力的“嘭嘭”心跳，她的心狂跳着，嘴唇酥麻。

“有啥可怕的？这里的治安这么好，羊圈虽然靠近沙包，可是有人住，而且，离连队不过一公里多，不是南干大渠那边的沙漠荒原，没有沙狼沙狐之类的，还是要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不要你努力！”她轻声道，左臂被他的胸膛环着，右手指在身边的沙地上胡乱画着道道。

“治安是没问题，有没有野狼狐狸一类的，可真不好说，詹老板、我都打上过狐狸，不过，我没敢吃。唉呀，听说那肉烧好了，也掩不住那个味儿啊！我没有努力，嘿嘿，一切听从自己内心的召唤，我忍不住要担心你呀！咦，你咋没从桑林那边走，好歹近一点？”

“我本来就是走桑林那边，抄近路的，可是，——”她的脸红了一下，“才在桑林边的杂草小道没走几步，就，就瞥见不远处青翠的林子里有红衣服，还有黄军装的身影闪过！我只好返回，过了羊圈前的木桥，擦着渠道边上的沙荒地走，准备走十三连到咱们连队的那条大公路。走了没多久，看到那个大沙包上的红柳开了一穗花，这么大片沙包，这么多丛红柳，就那大沙包上的红柳开花了，而且，那花还是一粒粒紫珠红米似的，花儿还没完全绽开，可比完全绽开，还美！我忍不住就要去拔，谁想到，差点——，咦，你怎么知道我走的是这条沙包路？”她好奇问，听到他嘴里的“心灵召唤”，不由得春心荡漾。

“我呢，和你走这条路的原因一样！当然，我根本没走桑林那边，这个季节，嘿嘿，可以想到的嘛！这个时节，又不是最忙的时候，下班比较准时。下班了，大田里安静了，这里有可能不平静了。我打算赌一把，就算万一从沙地走，碰不到你，也有两个好处：一，你已经从桑林那边岔小路回连了；二，不担心你在沙包里碰到沙狐野狼之类。当然，哈哈，你碰到那条小四脚蛇时，又喊又跺脚的，还是蛮勇敢嘛！”

“坏蛋，原来你早看到人家的狼狈样了，也不早点跳出来帮人家打跑四脚蛇，就想看人家出洋相！”她娇嗔。

“我是斜刺里看见你对那个小家伙又吼又跳脚的，正要上前安慰安慰你，谁想到，哈哈，王大排长还是拈花惹草的高手！三跳两跳，三爬两爬，几下就窜上那么高的大沙包！不，你简直就是拈花惹草的高高手！如果，不是我的阻拦，那今春的第一枝红柳花，早飞你怀里了吧？我看，如果不是骆驼刺有刺、花朵小不起眼，它的花儿也早跑你手里了！”

“好啦，你不是坏蛋，是好蛋，大好蛋，行了吧！真倒八辈子霉，我心惊胆战，吓个半死，你看人家可好，照样站在那里美不滋啦！”

他顺着她的手指，看上去，果然，大沙包顶上，那丛红柳的一穗浓艳明丽的花儿在晚风里轻轻点头摇摆，仪态万方。

“我去，给你拔？”他欠了一下身。

“不用了，就这么孤零零的众绿丛中一枝红，今年我看到的第一枝红柳花！等以后开多了，再拔。咦，快看，那西边天空残留的橘红色晚霞、那灰黑色的暮云，多壮美，它们，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