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铜线花 (六)顶岗锤65(2 / 2)

王眉娥、叽嘎急忙起身拉开小门,让座,指挥他们随便坐靠门边的几张小床沿上。

白武德摆摆手,笑说:“不坐了,恐怕一屁股下去,小床要遭殃!”只低头站在门边不远处一个旧铅桶做的炉灶边。

“阿拉从上海带额东西,早恰完了!还专门等着你们来打秋风呀!”林茜草头枕着被垛,侧躺着,头都没回,没好气地。

“哎,不是这个!阿拉是说,比如有没有剩馍馍?你们吃半拉子额包谷馍头?男同胞们猜想你们可能吃得少,阿拉宿舍特派阿拉几个做全权代表来收集呢!”白武德扬扬手里的上衣,白皙的胳膊被太阳晒得红黑,手臂抬起,肩部细带错位间隙,露出一线白肉。

“哎呀,你们咋不早说?本来有一小堆剩馍头,前些天全让八个馍馍、李点点她们几个有家的女同志拿回家喂鸡了!”叽嘎遗憾着。

“嗨,阿拉运气不好!”白伍德他们灰心丧气,准备走了。

“哦,我不明白,200克一个馍馍,也就是四两一个馍馍,在上海就是半斤差一两呀!你们,竟然吃不饱?”王眉娥不解。

“嘎重嘎累额活,油水少,又没别额东西好恰,一顿200克馍馍,只能塞牙缝!你们女同志现在肚子里还有油水,再过一阵子,你们恐怕也要享受饿火中烧额滋味了!我在上海时,主要吃米饭,饭量也没这么大。刚来连队时,有些人把剩包谷馍馍扔到过房顶上、厕所里、草丛里,这种事我也干过!嘿嘿,只是没想到,这么快,阿拉就嘎没出息——”白武德笑起来,白皙的脸上,泛了一点红,“嘎快,阿拉见了黄灿灿额包谷馍馍,就简直比爷娘还亲了!没办法呀,肚子饿得咕噜噜响,心里就像长了草一样,夜里饿得睡不着觉!”话音未落,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噜、咕噜噜——”,唱歌了。

“算了,阿拉另想办法去!”一片笑声中,白武德摆摆手,和两个小伙子,出了地窝子。

“喂,阿拉就这么干饿呀?”摊在床,不断左翻右翻的老病号,不死心。

“有啥法子呢?”白武德懒懒地,在床上伸了个腰。

“白排长,就看你,有种没?”一个光膀子只穿了条蓝布裤衩的小个子,一咧地包天的嘴,神秘笑道,四川口音。

“有种,又咋样?”白武德反问。

“嘿,咱不会弄些瓜来,吃吃?”地包天低声,吃吃笑。

“瓜还没熟,差得远呢!起码还得一个月,得到九月上中旬去了。现在,瓜地里,都是些生瓜蛋子,哪有好瓜呀?”两臂枕在头下的张克豪,不以为然,然后,朝斜对面不停翻腾,弄得小床“嘎吱吱”乱响的老病号瞪了一眼,“老病号,你在炕头犁地还是翻烧饼呀?不停地嘎吱吱,叫人烦得来!”

“生西瓜,白擦擦的,是难吃!可生甜瓜,味道还蛮不错嘛,比黄瓜强。再说,难保那么大的瓜园里,没有几个早熟的瓜、好瓜!”地包天兴致勃勃比划道。

“张大排长,能怪我在床上犁地翻烧饼吗?你要有种,马上拿东西来,让我吃得饱饱的,我立马老老实实安安静静、一觉睡到大天亮!呵呵,我相信你没这个种!”老病号冷笑着,“而且,我还相信,白排长,老白,也可能没种!不,不是可能,而是笃定,笃定没种!”老病号在枕头上支起下巴,不屑地瞪了一眼张克豪,瞥了一眼白武德。

“老病号,你咋晓得,人家白排长没种?”

“那还用我说穿吗?人家老白,大排长一个,饿肚皮事小失节事大!再说,人家老白会为了阿拉平头百姓人民群众额肚皮,丢了翻跟头青云直上额大好局面?”

“老病号呀,侬格张嘴,比马桶还臭!我格排长是流大汗、大干苦干来额,而且没比侬多拿一分钱!”白武德厌恶地瞪了老病号一眼,脸不易察觉地红了一下,想了想,说,“光我一个可不行,还得去几个。”

“那,当然!”屋里人,好些人异口同声,心中暗喜,有戏!

接着,他又朝张克豪笑道:“张大排长,你呢?敢不敢为了人民群众的肚皮,冒一回险?”

“白排长,看你说的,好些人家张大排长的胆子还不如你似的!谁不知道,人家张排长是天不怕地不怕,只要对人民群众有好处的事,人家时时事事冲在最前面!”老病号冲张克豪挑起了大拇哥。

“哈哈,老病号不用你给我带高帽子、激将法!我这个人啊,从来不吃这一套!我要去,肯定是自己要去,而不是你老病号激去的!”

“哈哈,还是我们的张大排长痛快!我嘛,佩服得鼻青脸肿!”老病号喜笑颜开,带头“啪啪”鼓掌。

“两大排长,都好样的!把人民群众的疾苦,时刻记心头挂心上!咱们这个混合宿舍十二个人里,两个四川人,两个山东人,一个河南人,一个陕西人,六个上海人。干脆,四川山东合出一个,河南陕西合出一个,上海出两个?顶岗锤,谁输了,谁去!咋样?”地包天小伙子笑眯眯地,提议。

大家,一致赞同。

于是,地窝子里,响起一片热闹的“顶岗——锤!”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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