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Hello Darkness My Old Friend.19（1 / 2）
——面前山洞的入口黑得吓人。
勉强通过出镇关卡之后，我们没有走太久路就回到了那片墓园，再沿着克拉拉踩秃的草地走到了山洞口。
是的丢人我到最后都没想出逃过随行杀手的方法。
另一方面相对地，这位随行杀手的精神控制（或者催眠，随便什么名字都好）也确实靠谱。身后到现在也没有追兵，镇外的森林在晚上也有预先立好的路灯照明，是能够让人在某种程度上安心的状况。
但这山洞的入口还是黑得吓人。
难以相信这里在几小时前曾经有一只被甘油炸药炸到起死回生震颤大地腾空而起的双足飞龙，也难以相信我几个小时前曾经在这几十米开外的一具块棺材板下面睁开了双眼。
……说到这里，我想提一嘴关于所谓的英雄旅程。
这种传统到不能更传统的叙事形式包含启程，深化，归返的三个步骤，但如果画出图示，那么就是一个狂野不羁三百六十度大回转走回原点的邪道弧线……当然我们也可以叫这种图形作圆，或者圈，或者圆圈——怎样都好。
它的应用无处不在遍布各界，比如说指环王，比如说Halo（1-3），比如说我刚刚被强制提醒一遍它存在的星球大战——横贯小说，电子游戏，电影，可以说不管何种形式的叙事都很可能会有意或者无意地遵循这种步骤乃至在最后完全呼应。
那么按照这种形式，我的英雄旅程就是从逃离一片黑暗开始，在走入一片黑暗中结束。
可谓前后呼应。
是的，已经快走完了，此时此刻的我要是按照这种步骤和相应的象征的话，已经快走完了，已经快结束了。
……
说得就好像进去就再也走不出来了一样。
综上所述，我决定在进入那片山洞前头脑风暴一把自己将要迎来的可能展开来驱散晦气。
事不宜迟。
可能性其一：没有入口，希望破灭，我和克拉拉被克劳迪娅毫无悬念地干脆地没有商量余地地灭口。
可能性其二：没有入口，但克劳迪娅出于一些我无法预见的原因决定不杀我们并就地展开某种我依旧无法预见的全新故事线。
可能性其三：确实存在入口，克劳迪娅加入队伍展开冒险，在途中撞中足够杀死那位传说级转生者的地城机关并全员死亡，或者起码我一个人死亡——后者就算之后发生了什么也和我没关系所以和前者没差。
可能性其四：确实存在入口，克劳迪娅加入队伍展开冒险，成功结束探索，但直到最后也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宝物带回给穿夏威夷衫的前黑手党老大爷，我和克拉拉被克劳迪娅毫无悬念地干脆地没有商量余地地灭口。
可能性其五：确实存在入口，克劳迪娅加入队伍展开冒险，成功结束探索，成功找到我无法预见正体的价值连城的宝物，但穿夏威夷衫的前黑手党老大爷还是决定让我和克拉拉被克劳迪娅毫无悬念地干脆地没有商量余地地灭口。
可能性其六：确实存在入口，克劳迪娅加入队伍展开冒险，成功结束探索，成功找到我无法预见正体的价值连城的宝物，穿夏威夷衫的前黑手党老大爷被我和克拉拉的能力打动并决定让我们加入他的犯罪组织，两人顺利转型为黑帮明星，第五部完——
停。
没错，我能继续罗列下去，完全可以，变成黑帮明星不是可能性其六唯一的潜在结果，可能性其二的“全新故事线”也可以有多种多样近乎无限的展开，诸如此类此类诸如，但是罗列在这个场合下不是重点，虽然我的确很喜欢罗列这种行为，自己在此意识到的却是别的事。
看，我目前为止列出了六种可能性，但其中只有两种的结局是我活得下来。
所以我想说的是接下来生存机会渺茫？不，不是，这种无聊的事连提的必要都没有。
和刚才说的一样，我完全可以罗列出更多我活下来的可能，然后比例就会被轻松扳平。这种事非常简单不说，还可以用非常诡异无聊的幽默感接着混字数乃至做出类行为艺术的一整章“可能展开列表”，何乐而不为。
但我没有。
我，楚门，在对以上所有事项都有着清楚认识的情况下，全凭下意识列出的可能性却大多都指向自己的死亡。
也就是说我的下意识没有把自己的死视作一件非避免不可的坏事。
能确定的是我的理性肯定会尽力让自己活下去，让我在被吸血鬼幼女灭口和找到地城然后尽力冒险求生中二者选一我一定不会选前者，问我到底想不想死这种直接的问题我也一定会回答不想。
可即使是这样我为什么还是由着自己的脑子先重复了四次自己被杀的结局？
为什么？
想到这里会让人不安，毕竟如果下意识地拥抱死亡，那我没准可以对自己转生的原因钉下棺材板上的最后一根钉子。
希望不是上吊，拜托了别是上吊——
“都准备好了的话就是时候进去了。”已经换回先前黑袍装束的克拉拉及时地从一旁的树丛走出，“楚门没有做什么偷看一类的事吧？”
她临走前说这身衣装“对死咒或者涉及灵魂的法术和能力基本免疫所以做相关实验和考察时都是必要的防护服，如果有地城也应该能派上用处”。
所以要带着到时候换上。
“没有，楚门先生一直在盯着山洞口发呆，完全没看克拉拉姐姐的方向。”
……还是怎么个说法来着我没记住。
“那真是进步不小。”
“更像是心事重重所以完全没顾及这方面，毕竟两位很可能马上就被我杀掉吧？像克拉拉姐姐这样虽然紧张但还是保持正常行动的人才不多见。”
“我是开始觉得可能真的有地城也不一定了而已。”
“嗯嗯，真乐观，我也希望是这样。”
“……可克拉拉你在维托那里明明完全不相信这种说法。”更不用说这乐观的样子就跟刚见到我然后看着飞龙失控那时候一样——完全不是好兆头，“我不想这么说但这其实是因为你也想不出逃生方案所以也开始逃避现实了吧。”
“真的吗，一定要在这里拆我台吗，认真的吗。”
“克劳迪娅说得非常正确我心态快崩了拜托你体谅我一下。”
“哎呀，别太有负担，到那时候我会尽量下手准一点的。”
“所以说咱们现在就能对付这孩子吗？不能吧？”她耷下肩，也开始毫不忌讳地指向在一边配合地摆起姿势的未成年杀手，“你在维托那里什么都没想出来，我也什么都想不出来，一路上除了中午那副骨架之外也没来得及收集对她堪用的尸体……说到底，能隐形这种事要两个基本就是普通人的家伙反抗也太难了吧？”
“你看我就说你也在逃避现实嘛。”
回想起来也是，刚见面的时候这姑娘就在完全可能犯下大错（事后证明她就是犯了）的前提下保持了不见黄河不死心到匪夷所思的平静，和刚才在关卡演戏的时候可谓天差地别。
其中区别似乎是她那时手中握有三页（漏下一整栏变量没有考虑的）测量数值，而面对守卫时能依靠的则是飘渺不堪的自信，亦敌亦友的一名同伴，以及会性骚扰她的另一名同伴。
哦这么说那——
“不，倒还真不能算。”她接过我手里的法杖，“我只是从离开维托那里的时候就开始想地城存在的可能性很可能比自己一开始估计的要再大一些。”
那我猜你这么想的根据肯定也有一堆能引用的数据和参考了？
“怎么说？”
“你看，如果一条龙要沉睡那么久都不彻底死亡，那肯定是要有什么理由的……”她轻轻在法杖的柄头做了个手势，扭成一团的黑木杖就开始放出和中午的她手上一模一样的光来，“我刚才想到了一点。如果是第一纪元的‘某些遗迹’的话，那能够不间断给那头龙供给一定量的生命力倒确实是可能的……这样一来我当时想过的‘沉睡了一整个纪元’的假设就说得通。”
“那我就洗耳恭听？”
好，看来接下来就是众所周知的怎样都好的设定解说时间——
“如果我想得没错，那接下来直接给你们看就能证明了。”
出乎我的超游精神预料的是，她并没有继续下去，而是就着法杖的光芒率先步入了山洞口的黑暗之中。
这份略显唐突的勇气确实可嘉，但我现在各种意义上都沾不到你一星半点的光。
“楚门先生知道克拉拉姐姐在说什么吗？”
“我倒是想知道。”
说实话，以我和你见面之后的经历作为参照履历的话，克拉拉。
你一般想得都不是特别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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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门和克劳迪娅可能对这个世界的历史和文明没有了解。”当然了克拉拉怎么可能真的一路保持安静，“不过我姑且是接受了相当程度的这方面的教育，而且，在小时候也对古代文明这种事情感过兴趣。”
懂你意思，我也还记得自己七八岁的时候天天抱着恐龙图鉴翻来覆去的样子。
虽然我估计这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同一类事。
“然后你想到了什么？”
“简单讲，我们的世界以前存在过时代经纬和文化差异相当分明的三次文明。在那些成系统的地下城被发现以前，考古意义上的研究和零散的探索就已经分辨出了这点，只要对相关话题稍有了解，就知道这算是基本常识。”克拉拉空出的手伸出四根指头，“题外话，那些学者把这三次文明开始和结束的时间点分别作为一个‘纪元’……这不会影响本来就存在的历法，只是出于纪念，从发现的时日起到现在，我们基本会在需要分辨的场合自称第四纪元文明。”
“对对，而且大人们找不到那三个文明的具体自灭原因，这点程度的话我知道哦。”克劳迪娅同学举手回答，“被维托雇佣之前我很喜欢看闲书的。”
是啊神秘消失的古代文明这要素确实不算少见，之前也被零星提到过几句，合理合理。
但我也说句题外话，考虑到转生这种要素在内，我感觉这些古代文明搞不好和我的世界有什么无聊的关联。最简单粗暴的做法就是“其实他们都是好战的转生过来的地球人”，这样还可以让作者方便地塞进更多烂梗或者历史梗——我看看，下一步估计就是在这山洞的尽头找到一些古罗马风格的建筑遗迹了。
……为什么是古罗马？
那当然是因为它作为参照物被直接或者间接照搬的次数在虚构作品里不算前三也有前五而且资料丰富难易度非常之低了。
“……克劳迪娅说得没错。不过我不会把每一个文明都介绍一次，需要特意提的只有一个，第一纪元。”与此同时，克拉拉的指头收回三根，“其他两个在末期都有关于大规模毁灭性内战的一部分证据，出土的文献在解译后时而会包含这类信息的直接或者间接记叙。”
“是吗？第一纪元呢？没有什么自相残杀的内战吗？”克劳迪娅识趣（？）地追问。
“直到现在为止的话，没有。能够搜集到的所有相关记载基本都会将这代文明的形象描绘为‘厌战’或者‘博爱’，他们留下的地下遗迹也是三类地城中唯一没有陷阱的一类……我想要确认的就和这点有关。顺带一提有学说认为后两代文明在末期爆发的内战可能间接来自认识到前代文明即使如此也毫无理由地灭绝这条事实。”
“那倒是很好笑呢。”
“……哪里好笑？”
“‘种族层面恐惧到选择自取灭亡’这里。”
“你啊……”克拉拉摇摇头不去看克劳迪娅，“总之，这些第一纪元人留下的地城不止没有陷阱这点特别——他们的文明对‘生命力’本身存在某种崇拜。”
“……等等，啥？”
如果我对这个世界的“生命力”的概念没有理解错误，那克拉拉的这句话就好像在说某个国家的人民会给太阳能电池板建神庙上供品烧高香一样。
“怎么了？”
“没什么，你们说的‘生命力’是一种能量，对吗。”
“对，维持个体生物运作的基本能量。死灵术的课题就在如何传输和转化这些能量以便利用上，你要我在这点上多讲解两句以便融会贯通吗？”
“不不用了，我就是乍一听觉得有人对能量之类的东西产生崇拜有点奇怪。”
题外话，我觉得克拉拉还在学校里的时候可能不是成绩最好的那种学生。
要我猜，大概最多在年级前二三十的程度。
倒也是很强了。
“是蛮奇怪的，”她摊手，“不过反正是‘失传的超古代文明’，谁知道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说起来楚门你的世界里也有什么超古代文明之类的吧？亚特兰蒂斯？还是叫什么的？”
“基本是些过时的伪考古学产物。”
“是吗？我还想着这种莫名其妙的古代文明是两边不多的共通点之一呢。”
让你幻想破灭了真是万分抱歉。
“另外金字塔的诅咒也不是真的。”
“哈？”
“没什么别在意。”
“……那就回到之前生命力崇拜的话题上。”说着，克拉拉轻车熟路地走过了第不知道多少条岔路口，考虑到她确实在这里蹲了两个月不到，可以说是正常范围的便利展开，“这些第一纪元人的地城里不光是没有夺人性命的陷阱机关，他们……这么说好了，他们恰恰相反。”
啥？什么叫‘恰恰相反’？接生机关吗？
“你能说得再清楚点吗？”
“就……啊，这大概不是一般人会主动去了解的常识，我稍微说一点具体的例子吧？”
克拉拉的说话声和杖上的冷色照明一并回荡在洞穴深处，没有根据地让人想起某种夏日怪谈，
“在探索者工会有限的对第一纪元地下城开掘的勘探成果里有这么一条：这些地城里有着数量众多的，能够给进入的人提供救济治疗的储备和装置。其中有一种机关只需要触发就能朝周围散射生命力，也就是说，只要在范围话，就算是受了致命伤的生物也能轻而易举地保持生命体征。”
可惜我记得解析是一直都没进展就是了，她最后补了一句。
“所以你是想说那种方便得要命的接——救命机关很可能是让那头龙一直僵持在休眠状态不归西的原因。”
“是哦，只要假定这山洞的某处有这种第一纪元留下的机关，那地城的存在就是必须，建镇史上的两条记载也就不是空穴来风的谎话了。”克拉拉点头，“这样就全都说得通。”
“原来如此，要是克拉拉姐姐早点想到的话就不会遇上这么多麻烦了呢。”克劳迪娅不留情面地从反面指出了这一发展的都合之处。
“我希望自己能早点想到的事情可不止这一件。”
“哦对这个我可以作证。”
做好了心理准备被她狠狠白一眼，结果她只是继续接过话头，
“哎哎，楚门知道我当时到底有多后悔。不过，反正，结果来说想到了就一切都好——如果那是真的，克劳迪娅你也就不用杀我们了吧？离那条龙本来休眠的地方不剩多久了，我们还是早点把立场改成伙伴，然后准备下去捡些东西给维托交差吧。”
克劳迪娅偏头朝克拉拉看去。
“如果克拉拉姐姐你对这点有自信的话我自然更乐意合作。”手杖的光芒战栗着幽暗不明，全然盖不过她瞳孔中异样的虹彩，“但我不好骗。”
“没有骗你，这只是……希望克劳迪娅你届时能念及这点多给我们一些证明自己的时间。”我这才发现她的嗓音一直发着颤，“那条龙呆过的山洞很大，我们就算要全力朝下挖，可能也会花上好一会。”
“啊，原来如此确实合理。那——”她一眨眼就换过心情，兴奋地小跳着开始朝前快跑，“那我也去帮你们挖！这样我就有两个朋友啦！然后还要去地下城冒险！”
……啊哈。
我猜被随行杀手威胁的生命安全暂时解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