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Hello Darkness My Old Friend.19（2 / 2）

“哎哎，不要跑太快。接下来除了这里还有四个岔口哦。”

“唔啊还有这么多吗……”

克拉拉看着克劳迪娅无奈地在眼前的岔口停下之后，不知为何朝我投来视线。

“怎么，还要我夸你两句想起来得真是及时吗——啊当然是挺及时的，我猜这就还不算彻底歇菜。”

“不用夸。”她起来似乎没有因为情势缓解而像我一样放松，“我只是想说自己今晚受益匪浅。”

“什么‘受益匪浅’？”

“没什么，”她摇头，跟上克劳迪娅的脚步，“总之我今晚受益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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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五条全部往左拐的岔路口之后。

“没被炸药搞塌方倒是运气挺不错的。”

“哦哦，是不是因为地下城的结构在这些岩壁里也埋着一部分？”克劳迪娅兴奋地四处张望，“真大。楚门先生，你们的世界里有这么大的地下洞穴吗？”

“我是室内派所以不知道。”虽然这和室内派不室内派完全没关系。

“唔啊真没劲——”

先前的洞穴通道本身就已经是足够一头能遮住天空的大号飞龙通过的壮观大小，不过目的地显然更加壮观。我不知道这究竟算是几层楼的高度，但克拉拉说自己照明术的光芒就算调整到最大出力也根本连三分之一也照不到，要说视觉奇观还真能算是。

“……只能说那头龙确实找了个气派的地方等死。”我看着克劳迪娅开始兴奋地在不远处跑来跑去，“接下来怎么办？虽然地面是炸了些小坑，但我可没看见什么像遗迹入口的东西，另外顺带一提我们也没带铲子。”

“啊，但我们也不需要什么铲子。”克拉拉重新用双手握住法杖，随后朝克劳迪娅大喊，“克劳迪娅——？能帮我们个忙吗？”

“什——么——？”

“你看到你左手边那个被炸药炸出来的坑了吗——？”

小小的身影停下脚步，“看到了——”

“那是那条龙之前躺的地方，我觉得只要再往下多挖一点就能找到入口了——你，能过去先用手开始挖吗？我要准备用死灵术，马上过来一起帮你——”

“好——”克劳迪娅一跃跳入，“看好！吸血鬼的怪力可是很惊人的哦——”

克拉拉朝着克劳迪娅的方向迈开脚步，我也随后跟上。

原来如此那确实除了我之外都不需要铲子。

“你知道吗，楚门？”随后，突兀地，我听见她一边前进一边这样低声向我说道，“在我这个行当，判断一名死灵师的基本功精湛与否取决于她操纵尸体活动的范围和尸体行动时的速度：前者决定了死灵师的行动效率，后者决定了尸体的行动效率。”

“什、什么？”

“在你们的创作物中，那些只能在身边唤起不做任何处理的迟缓僵尸的死灵师在这里的标准下可以说是不合格，一旦和尸体建立起联系，死灵师就应该能够相对高速而远程地操纵那具尸体。”

“……呃，是啊，说得倒是有道理。”

“我的基本功非常优秀。”

克劳迪娅已经开始埋头徒手挖掘起被炸药震得松散的潮湿土壤，模糊的背影让人容易想起那些在被扔到沙坑里就能打发一下午时间的旧世代童年体验。

与此同时，离这背影还有数步之遥的克拉拉双手握紧法杖绕过肩头，蓄力的模样让人容易想起那些梦想闯入甲子园的热血击球手，以及从来没在自己的祖国流行过的旧世代棒球文化。

这二者唯一的共通点是在我看来都有那么一点怀旧，但现在还在想这种破事的自己实在是不着边际。

我是说这场面绝对有什么不对。

“等等，克拉拉，你……”

身后，脚下，某种耸动声高速接近。

“我听见下面好像有声音哦，果然有呢！地下城！”克劳迪娅兴奋地加快了双手的动作。

“哎哎，克劳迪娅，加油哦，我这就过来了。”

回头，只能隐约看出一条不断急速接近的耸动土痕，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越过了脚下，朝着身前的浅坑与埋头苦干的吸血鬼幼女（真）急速前进，随即消失。

就在我迟缓的大脑总算快要推断出眼前诡异无比的场景究竟意味着什么之前，克劳迪娅的身前骤然伸出两根前臂骨，将根本来不及反应的吸血鬼牢牢从头钳住穿刺。

“——？！”

克拉拉抡圆了的乌木杖在几乎同一时刻朝着克劳迪娅的后脑猛地挥出。

是的，就算是能隐形能心灵控制还力大无穷的吸血鬼，后脑被狠狠一闷棍下去也是会稍微眼前一黑的。

吸血鬼幼女（真）的躯体在克拉拉的直击下瘫软在地。

“……呃。”我也在一边跟瘫软在地没多大区别地愣起了神，“克拉拉……？”

“看来楚门你——还是没认真听我在旅店里和你说的事情——！”这么说着，克拉拉又朝着已经像是人偶一样失去生气的幼小躯体的受损头部补了三棍，“要是——真的有什么方便得要死的能散射生命力的第一纪元神秘装置，我一个月前就该从自己的三式监测仪上读到了——！”

住手啊猛击幼女头部这种事会被自主规制的。

“……所以地下城的事情其实不是真的？”

“不——知——道！”又是三棍，“就算有又如何？你还真的指望我们跟这杀人不眨眼的吸血种和她精神病态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的危险雇佣者——合作探险吗？！肯定——会被半道害死的！”

所以说购入非法走私甘油炸药的又不是我。

“……好吧，懂了，另外我觉得她已经呃……”

“你根本不知道这些吸血种有多能抗击打，哈啊……哈啊……”她总算是一副累了的模样松开法杖，但依旧没有遣返那具八成是在几个小时前把我拖出绿化墙的骸骨，“就在这里趁她没意识杀了她才是上策。”

不不不杀小孩是禁止事项吧。

“另外呃，所以你从咱们离开维托那里之后就在骗她，是这样吗？”

“准确来说……哈啊，哈啊……是过了关卡之后。”她弯腰前去检查克劳迪娅的鼻息，“啊还活着——另外你还记得吗，‘伪装的重点不是伪装本身，而是在扯谎的时候心如明镜同时大言不惭’。”

“……是啊。”

“我受益匪浅。”

她抬头看向我，就像是刚刚得知自己捅了某个国家级的大篓子时那样，脸上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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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现在要怎么办。”

“先从彻底杀了她一劳永逸开始——你有什么刀一类的东西吗，钉子也好，她的头已经坏得七七八八了，接下来穿刺她的心脏我们就完全安全了。”

“不好意思我来这里的时候除了这一身衣服之外就什么都没了。”

“那只好继续——”克拉拉撑着膝盖起身重新抡起法杖，“我猜能打坏头骨的杖子肋骨努力努力应该也不是问题，要来、呼……跟我交班吗……我其实有点脱力。”

“先不说这个，克拉拉，我理解她确实很危险，但咱们真的非要下死手吗。”

“我已经下了。”她微妙的笑意消退下去，“你说自己理解她很危险，但她只要活下来睁开眼就绝对不会再给我们机会，你真的理解这点吗？”

“我……”

“你不理解，楚门。她能在任何场合下轻松把我们杀死，更严重的问题是我们不知道她这样的小孩子什么时候会突然这么想。”她把相对尖锐的法杖末端对准克劳迪娅被骸骨钳住的后脑勺，“就算假设我们让她活下来，她也不会因为所谓的不杀之恩成为我们故事里的同伴……如果你作为转生者还在因为某些奇怪的想法那么觉得的话，我建议你不要这样。”

我理解，我当然理解，留除了可爱之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反社会倾向的不好捉摸的未成年愉悦雇佣杀手一命非常危险这种事我当然理解，但是。

但是。

“但是。”

“……‘但是’什么？”

不能防卫过当？

不能无故杀人？

杀小孩是禁止事项？

理由很多，理由很充分，理由很有道理。

但是是的，克拉拉说得没错，我终究也不是个要在这里彰显正义和人格魅力的主角。

“——没什么，当我没说。”

维托说他在十年前就死了。

比谁都快，比谁都蠢。

“很高兴你这么快地明白事理，”克拉拉点头，手中法杖猛地刺向就作品类别来说绝对不该刺向的未成年对象（后文中可能会把相关对象代称为【自主规制】，虽然不这么做也八成不会有诸多不便），“有些转生者可是非常难沟通的——唔！”

有点耳熟。

“这样的话后半辈子就不会做恶梦吗。”

“如果由楚门你来做的话——那我就不会！”乌木杖末端成功深入【自主规制】，“不过看在你白天已经帮我免除一次噩梦的份上，这次由我来动手也不算是过分……哈！”

“……”

我能说什么呢。

黑袍确实比较难看出溅上去的血。

“——不过，说回到关于同伴的话题。”就在我这么想的同时，克拉拉狠狠捣进【自主规制】的【自主规制】里足有【自主规制】深的木杖又抽了出来，通体亮起光芒，随后，重新噗嗤一声插进后脑。

“……她死了之后又如何就是另外一码事。”

幼年吸血鬼的残缺躯体在化身大功率节能灯管的乌木杖下，仿佛被第二次赋予生命般，有节律地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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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类展开在受众颇广的少年漫画中屡见不鲜。

强大的敌人（道中）在战斗和聊天（？）中被主角所打动，并在一次震撼人心的战斗和聊天（？）后被打败（或者没有被打败），最终以某种形式成为主角的伙伴。在用拳头说话的战斗场面中用强大的话术和心理暗示以德服人化敌为友当然是一件让人激动的好事，大义所在不过如此——实际上我也算是中意这种感觉，所以私心来说这种展开还算不得烂梗。

想必我在这个场合提这件事的意图很明显（？），那么让我们来对照一番：

克拉拉和我是主角→克劳迪娅是强大的敌人→克拉拉和克劳迪娅进行了一次聊天→克拉拉在随后短暂的单方面奇袭中展示了一次震撼人心的死灵术与棍棒结合战术的实地应用→克劳迪娅被击败→克劳迪娅成为伙伴。

你看和刚才的发展完全一致。

那这么一说这是否是我中意的化敌为友的少年漫画桥段呢？

不是，我的朋友们，不是。

因为这展开里的敌人不是被打败不打败的问题，是他娘亲的被活活抡死还在后脑和心口捅了两个血洞的问题。

而且她还是个小孩子，搞得不好就会被举报的那种货真价实的小孩子。

（虽然她不是人，这足够绕过伦理吗？拜托了？绕过去吧？）

“——六、六十二道‘交叠闩’会在肉体开始腐败的同时一起腐败，在超过二十七道消失之后，这具尸体的灵魂就可以算作离开了躯体，这时死灵师就能在不违背伦理的情况下利用这具尸体。”克拉拉在法杖的光芒黯淡下去后将之抽出【自主规制】，同时在手中亮起同样色调的微光蹲下腰，“这意、意味着如果有人在尸体死亡的瞬间对其进行利用，那么这具尸体的灵魂就会完全受困其中并保留人格，考虑到不可避免的腐坏所带来的痛苦，这种交叠闩没有消解完全的情况非常不人道，也被格雷维亚本国的死灵师协会明、明确禁止……”

“感谢设定解说。”

“不、不是在解说。”她颤着嗓子把手中的光芒附在了克劳迪娅后脑上，“……杀人的感觉真的不太好，尤其是你凑得这么……这么近去看自己捅出来的致命伤的时候……我得背点东西分散分散注意力……啊、沾上了呃呃呃呃呃好热为什么好像有热气出来。”

那就不要杀嘛。

“死灵术这块我也爱莫能助。”

“哎哎是啊楚门你什么都不会当然爱莫能助……啊啊，这么小一个孩子就……”

所以说那就不要杀嘛。

“按照你的说法她这么被你……拉起来之后也还会和生前一样有自由意志吗？”

“理论上是，我没有操纵过灵魂还在体内的尸体，所以有可能出问题。”她像是在强忍住反胃感一样皱紧双眉，“说到底、本来就没什么人会有机会入手吸血种的尸体，啊另外精灵的也是……长寿不提，少见才是重点。”

“说起来你今天也是第一次用甘油炸药和第一次杀人吧。”

“是啊也是第一次去旅店订钟点房和第一次被走私组织绑架我们能先别急着回顾光辉历史吗这种事越想越让人笑不出来啊！”

“我以为这样能分散你的注意力——那呃，换个话题，你‘修补’得如何？”

“所以说不要再提醒我这些沉痛的现实了好吗？我在做了啊，热气腾腾的脑浆很吓人但是我在做了啊！”

为了以防同样的事情发生而缺乏迅速便利杀人的手端，以后你可能应该在随身包里放一把能带刃尖的武器——当然这次我脑子转了个弯并认识到这同样也不是一个能分散她注意力的话题。

“……那你需要一个代表友谊和理解的拥抱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需要你把翻译器摘下来一会。”

“……我其实猜得出来你大概在说什么。”

“我在问你愿不愿意。”

于是我听话地摘掉耳边的电子垃圾，第二次聆听起克拉拉在幽暗地穴中回响的立体声国骂。

其实从不愿意被别人听见自己到底在骂什么脏话这点来看，倒是还，呃。

挺可爱的？

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