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远离朝堂(1 / 2)

长安,韦府。

韦世康看向王统,眼中充满不解。

“若不是吾父直言不讳,落人口实,大冢宰又怎会发难?”

王统不答反问道:“你可想过,大冢宰收押逍遥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这……”

韦世康细细一想,似乎有些开窍,但又有点抓不住那细微的线索,喃喃道:“最终目的?最终目的?”

王统又问道:“不知韦郎如今在朝中任何职?”

韦世康朝东边微微虚拜道:“明帝崩前,吾已迁小典祀下大夫。”

“那你的弟弟们呢?”

“吾弟韦洸迁直寝上士,韦瓘乃外府记室曹参军,韦艺是佽飞左旅下大失,韦冲则是卫公府礼曹参军。”

“这便对了。”王统说道:“你们兄弟几人已在各府身居要职,你从父更是凭着赫赫战功官拜小司徒!还有你那许多族兄族弟呢?京兆韦氏乃大族,族里从仕之人甚多,从乡里胥吏至朝堂之中,从下至上,早已盘根交错,犹如参天大树之根,如能拉拢京兆韦氏,对大冢宰来说无异是稳定朝堂的最大的助力。”

王统刚把话说完,韦孝宽便到了。

韦世康的几个弟弟们没回来,派出去的几个人刚出后门便被秋官府的人拿下了,倒是韦全机灵,从后院隐蔽处翻墙头溜出去了。

韦全领着韦孝宽骑着快马赶到,秋官府的人不敢阻拦,只得任由韦孝宽从容进入韦府。

韦世康见到韦孝宽便拜,“从父,你定要救我阿父。”

韦孝宽为人深沉机敏,遇事不乱,让韦祺将事件的前前后后,连带着将王统的话也无一遗漏地又说了一遍。

听到王统的分析,韦孝宽看向王统,“小友的看法颇有见地,依你之说,大冢宰是想以吾兄逼韦家依附与他?”

“确切来说,是在逼你。”王统直视韦孝宽道:“长安京兆韦氏以你为首,而司徒大人你向来跟皇帝走得近,人人皆认为你是帝党,因此,只要你倒向宇文护,对宇文护来说是极大的政治胜利。”

韦孝宽见王统直呼宇文护名讳毫无压力,微微侧目道:“庙堂之上波云诡谲,凶险更胜战场,不管是帝党还是权臣,韦家都不想依附。”

“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王统摇头轻笑道:“司徒大人可曾为麟趾殿学士?”

韦孝宽道:“可那只是为明帝修书。”

“可世人并不这么认为。”王统道:“明帝与司徒大人亲近,而今上又是由明帝遗诏钦点即位,宇文护多次向你拉拢示好而你无动于衷,自然会认为你便是帝党,是明帝留给今上的政治遗产。”

政治遗产这词很新,可却将此间关系形容得恰到好处,韦孝宽看着外面的疾风骤雨,一时沉默。

韦世康理解自己从父的想法,出言叹道:“两姑之间难为妇啊!”

王统道:“韦家不想站队,这是对的,可千山雪落,韦家又焉能独善其身?”说完,王统心中突然转过一个念头,喃喃道:“除非……”

“除非什么?”韦世康和韦祺异口同声。

“除非司徒大人远离朝堂。”

正在看雨的韦孝宽募地转过身看向王统。

远离朝堂!

历经百战才靠近朝堂中枢,如今却要远离朝堂?

韦孝宽一时陷入两难之中。

他当然不愿与宇文护同流合污,可更不能和皇帝站在一起,如今的宇文护,权势滔天,此时选择站在宇文护的对立面,与宇文护为敌,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他选择了和稀泥。

可如今就连和稀泥也行不通了,今日之事就是宇文护逼着他表态,逼他站队。

除了远离朝堂,还能如何?

韦孝宽来回踱步,却一时没能下定决心,眼下也不是做选择的时候,且不管最后做何种选择,必然是各方势力互相试探、拉扯、妥协的结果。

“世康,跟我出去一趟。”

韦孝宽刚走出去一步,又停下,回头道:“统,你也跟来。”

三人到马厩里取了快马,出了府门便朝城南疾驰而去,秋官府迫于韦孝宽官威而不敢阻拦。

“从父,此去何处?”

“随国公府。”

韦孝宽现在也只能问计于杨忠。

因为独孤信的缘故,韦孝宽与杨忠在过去三十年的不断产生交集,早已互引为莫逆之交。

公元531年,韦孝宽任析阳郡守,与时任新野郡守的独孤信关系极好,而且两人政绩出众,被荆州吏人称为联璧,传为美谈。

而杨忠则从公元530年便追随独孤信,一同破梁下溠戍,平南阳,从平潼关,破回洛城。十数年共同扛枪的艰辛岁月,铸就了他们最坚固的友谊,甚至最在艰难的时刻杨忠也义无反顾地和独孤信站在一块。

所以,有独孤信这个中间人,韦孝宽与杨忠的友谊比外人想象的要好得多。

直至三年前,独孤信被宇文护诬陷造反,被逼自杀后,两人才为求自保,刻意互相疏远。

“父执为何深夜而来?”

在前厅迎韦孝宽的是杨忠的大儿子,今年刚满20岁的杨坚与其妻独孤伽罗。

“你阿父呢?”

杨坚回道:“阿父自去年深入齐境五百里迎荥阳郡公回周之时,落下背疾,此时正以角法疗之。”

韦孝宽叹息道:“你阿父今年应五十有四了吧,吾等皆过知命之年,老矣,老矣。”

“谁言吾老,黄忠七十尚能战,吾等亦可!”

只见杨忠大步迈入前厅,龙行虎步,自有一股威势,因心急来见韦孝宽,上衣尚不及穿好,露出前胸肌肉,甚是健壮,不愧是被宇文泰称为揜于之人。

落座后,杨忠偏头看向王统。

韦孝宽向杨忠解释道:“此乃吾子侄,可无虑。”

杨忠轻轻点头,问道:“今日汝兄之事,你欲如何?”

韦夐乃名士大家,学问渊博,素有贤名,今日却被宇文乾嘉押至秋官府,此等大事,不需一日便传遍了整个长安城,杨忠自然有所耳闻。

寻常百姓看到的是表象,可稍有政治眼光的的人一想便知,大冢宰这次把目光放到了京兆韦氏身上,至于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今宇文护秉政,其幕僚亲信叱罗协等人职位卑微,却手握大权,军国大政皆由其幕府一裁而决,朝议沦为形式……”

杨忠和韦孝宽实在太相熟,一听便知韦孝宽心中所想,抬手打断道:“难道你欲行那赵贵未尽之事?”

韦孝宽情绪已有起伏,压抑着激动道:“当年期弥头不欲与赵贵一同起事,可到头来还不是被宇文护逼死?你我皆被视为期弥头亲信之人,宇文护又怎会放过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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