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事出反常26(2 / 2)

窗外的雪在凤灯下飞舞,既凄又美。过了许久后,崔怜儿才又道:“你这男人,为人太谨慎,甚是无趣。”

王统轻笑道:“我知你心中不甘,你既然不愿,眼里心里皆没有我,即便把你的身子得到了,也会觉得这不过是一场交易,索然无味。”

崔怜儿微微一愣,她见多了觊觎她身子的男人,可从未有人说过要先入她的眼她的心,再要她的身。

“你这人倒是特别,世上若是所有男人都如郎君这般爱惜女子便好了。”

王统又给她斟了一杯,反倒成了劝酒那个。

“每个人都会遇到爱惜自己的人,怜儿才貌出众,定也可以。”

崔怜儿凄然一笑,自怜道:“我本是清河崔氏之旧族,阿父本在建康为官,被污身陷囹圄,郁郁而亡,我阿母不久也随父而去,为葬阿母,终究只能流落风尘,为人所用……哪里有人爱惜?”

说起往事,一滴泪水又从崔怜儿的美目流出来,划过她未施脂粉的脸颊,凝在下巴处。

真真素颜含泪惹人怜。

崔怜儿盈盈起身,又跪坐到王统身旁,用那双让人看了便心痛的泪眼望着王统。

“青楼女子,无权无势,落入宵小手中,就只能任人作践,郎君就当真不愿爱惜怜儿吗?”

说罢,将头轻放在了王统肩上,细细啜泣。

王统这次没再躲闪,却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慢条斯理地煮酒赏雪,看她表演,直至寅时五刻,晨钟响起,便起身离去。

看着那个与她相处了整晚却始终心静如水,恪守礼节的男人踏雪而去,崔怜儿轻叹了一声。

独坐了一会儿,美婢过来,语气略带不满地道:“你须知道,此事没办好,阿郎会如何惩罚我们。”

崔怜儿蹙眉道:“你也看到了,他对人防备之心甚重,连下药都没机会,你还要我如何?他能留到现在再走,已是仁至义尽。”

美婢叹了一口气,“那我们该如何交差?”

崔怜儿沉默了半晌,没应那美婢,却是拿起了笔,行云流水般在莹白的纸上写下一首词,仿佛这词已深刻脑海。

“他又送了我一首词。”

崔怜儿怔怔地看着自己写在纸上的词,喃喃道:“写得真好啊,真真能写到人的心坎里去。”

“你难道真当自己是崔氏旧族,长于富贵人家的小娘不成?”美婢嫌弃道:“别和男人谈心,告诉你一句,多想想自家阿父阿母和阿弟。”

崔怜儿却仍是自顾自地说道:“可他说,我们做的是迎来送往的营生。名声对我们来说是抬高身价的垫脚石,也可震慑宵小,不至于被人觊觎,随意欺凌。”

美婢不悦,“说这些有什么用?有阿郎护着,谁敢。”

崔怜儿轻笑,看向美婢道:“谁敢,阿郎便敢,他把我们当花瓶,当玩物,当工具,就是不当人,皆是因为我们没有仰恃,可随意欺凌,任他摆布。”

美婢这回没再说话了。

崔怜儿用手摩挲着纸上的字,叹道:“王郎还说,我有了可仰恃护身的名气,便可广交上层人士,让更多的人为我出头。”

美婢是个嘴硬心软的,叹了口气道:“说得倒是轻巧,你的名气不也是阿郎造的噱头?还是想想怎么向阿郎交代吧。”

崔怜儿低声道:“王郎说,只要我将这首词唱出来,便可交差,也可护我。”

下了一夜的雪终于停了,幽静的庭院中,复有琵琶声起。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

年节将至,西市比往日更是热闹熙攘。

集萃堂里寻医治病的人并不多,反倒是壁柜前围拢了不少美妇人,一时间鬓挽乌云,争奇斗艳。

壁柜里摆着的是各种样式,不同材质制作的牙刷,标价也是让人乍舌。

“这么贵?”王统拿起一只象牙做的牙刷,喃喃说道:“这可是珍惜野生保护动物啊!”

“不贵,想买我们集萃堂牙刷的贵人,并不在意价钱,而是担心能不能买到。”甘酿指着壁柜里一枚牙刷道:“你看这枚,柄身乃虎骨所作,刷毛选自马鬃里最柔软的部分和马尾杂糅而成,选料好,工序繁,价格自然高。”

王统恍然,“你们这是要把牙刷当奢侈品做?”

甘酿道:“这是王妃的主意,我倒是想做些让平民百姓都能用得起的牙刷。”

“王妃思路是对的。”王统赞道:“又不是机械化生产,靠手工,如何做得来那么多,而且也赚不到钱。”

“你们就只想着赚钱。”甘酿嘟着嘴道:“明月楼的崔怜儿从你口袋里掏去了不少钱了吧?”

“你如何知道?”王统第一反应就说道:“我去明月楼哪需掏钱。”

“你跟崔怜儿的风流韵事长安城里还有谁人不知?也是,去一次便送她一首词,应是不需要花钱的。”甘酿似有一肚子委屈,不吐不快,“听闻章台街的歌姬们,已经爱你爱得发狂,为得你一首词,怕是不惜自荐枕席的。”

王统笑道:“你都去哪里听闻的,不会是来你医馆里买牙刷的这些莺莺燕燕吧?尽是些嚼舌根的妇人,你也信!”

“你自己未听闻吗?歌姬们为此还作了首歌谣。”说罢,甘酿居然唱了出来:“不愿君王召,愿得王郎叫;不愿千两金,愿得王郎心;不愿神仙见,愿识王郎面。”

甘酿唱得倒是不错,倒是这词让王统听得一阵恶寒,“这不会是你瞎编的吧?”

甘酿正想辩驳,却见质府的门房小跑着进医馆。

“王郎,晋国公府来人,让您马上过去一趟。”

王统应了一声,跟甘酿告别后,匆匆出了门便翻身上马。

甘酿看着王统策马而去,心里依旧郁闷,遂暗骂崔怜儿这些风尘女子未免也太下贱了些。

~~

晋国公府总有一种阴沉压抑的气氛。

这是王统不喜来这里的原因。

府中管事十分识相,对他这个大冢宰的未来女婿简直可以用点头哈腰来形容。

王统随着门房转过回廊,却发现没去内堂,而是进了一个偏厅,背手立于厅中的也不是宇文护,而是宇文乾嘉。

宇文乾嘉看到王统,不由分说厉声喝叱道:“你这竖子,到底有没有将我们晋国公府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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