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风暴前的海面静悄悄3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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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梭机内除了莉莉丝和针叶外，还有防御序列长和技术跃迁序列长。抵达新无畏者舰队后，莉莉丝更换了自己身体的外形，那是在梦幻城时针叶看到的莉莉丝的样子。经历过战争的残酷洗礼后，针叶身上那股纨绔公子的习气褪去了不少，在新无畏者舰队里，他不仅像一名老兵一样变得少言寡语，一直以来懒散的工作作风，现在也变得积极甚至疯狂起来。针叶的这些改变是战争带给他的，特别是当他得知有超过1亿人在那场对敌战斗中意识彻底消散时，他全身都在止不住地发抖，若不是他们运气好，只怕自己、莉莉丝和珊瑚也会成为那1亿人中的一员。忘我的工作让针叶有些恍惚，这让他一时忘记了曾经能够信手拈来的社交技巧，初见莉莉丝新身体的那段时间，针叶曾一度脸红过一阵儿，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位曾经的性伴侣、现在的指挥官。
这是一项常规的视察工作，针叶本不用参加，可莉莉丝看出了针叶因战后应激反应，而患上轻微的间歇性社交恐惧症，与其说是叫他一同视察工作，倒不如说是约他出来散散心。防御序列长和技术跃迁序列长在第3行星的太空电梯下了穿梭机，莉莉丝有意安排针叶与自己去第4行星，那是一颗空气相对稀薄的行星，不像第3行星那样，需要全程戴氧气面罩才能在行星表面行走。
二人顺着太空电梯来到行星粒子武器建造指挥中心，按照惯例了解完相关数据并听完建造进度汇报后，便随便编了一个由头，摆脱掉随行的地面工作人员，要了一辆工程指挥车，带着针叶独自来到地表那个直径达1KM的炮口工地。
二人下车在宛如深渊的炮口处踱起步来。二人先聊了一会儿针叶最近正在进行的排查工作，莉莉丝中间突然话锋一转，说道：
“针叶上校，我想聊点私事，我已经把我的个人AI关了，把你的小叶子也关掉吧。”
小叶子非常识趣，在关闭程序前还不忘调侃针叶一番。待RI显示小叶子暂时关闭后，针叶问莉莉丝道：
“莉莉丝指挥官，我们聊点什么私事？”
二人的踱步虽然非常慢，但地表上稀薄的空气仍然让二人呼吸有些急促。莉莉丝随便找了一块岩石，示意针叶跟自己肩并肩坐下，也许是换了环境的原因，针叶此时已经找回些许社交的语言技巧，在离莉莉丝很近的位置坐下后，嬉笑说道：
“这里太荒凉了，不太适合谈情说爱呢！”
莉莉丝见针叶的症状并不是太严重，便调整了话锋，说道：
“这颗星球现在只是荒凉，也许十多年后，这里连荒凉都不会剩下了呢。”
针叶知道莉莉丝这话的意思，按照新的战术部署，无畏者舰队将会在b3的7颗行星上部署分子武器，形成以行星轨道为单位的战术陷阱。一旦b3星系成为第二轮战斗的战场，主战战略和机动两个序列将会继续采用消耗战的方式，将敌作战单位引至战术陷阱附近，这些隐藏在行星地表以下的分子武器负责歼灭作业。这种分子炮的工作原理其实并不复杂，它是将一种具备在重子之间传播能量的特殊轻子，加速到光速后激活其惰性特性，从而在分子层面打破其固有结构键，使目标物在分子层面瓦解。其无法被装载在舰队上使用的原因有两条：其一，在装备结构上，分子炮需要一根长达30公里的炮管将这种轻子团加速到光速，联盟现役作战单位没有这么大的单体；其二，这种轻子团的发射需要消耗巨大的能源，即使用亚原子建造技术建造出足够尺寸的舰船，除非该舰船一直保持与恒星的能量桥状态，否则以现有的储能技术，舰船的最大储能值只够发射一发轻子团，其相应的代价是牺牲这艘巨大舰船的机动性，成为敌军的死靶子。在第一次战斗的战后通告中提到的“请具备条件的作战单位及时装载该武器设备”，其中具备条件的作战单位，要么是指恒星环与母恒星搭建能量桥使用分子炮，要么就是在一些有战术意义的行星上装载该武器，利用行星的地热能源供能。
针叶望着眼前这颗星球苍凉的景色，说道：
“这颗行星有原始的海洋和有机藻，也许再过上几亿年，这里就会变成一副生机盎然的样子，说不定还会孕育出智慧和文明呢。可这里一旦变成战场，行星的地热能源就会被这些分子炮抽干，这颗新生的行星就会因为没有地热能源、没有磁场而失去大气层的保护，在它的青年时期，变成一颗死星。我们可能会因此而保护联盟不受蚕食，却要终结这颗行星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莉莉丝没有按照针叶料想的那样安慰他，而是说道：
“针叶，早在20年前第一次在万事通上认识你时，我就知道你是绿树家族的二公子了。坦白地讲，我很讨厌你这种公子哥，特别是出身名门的公子哥。那时的我，只是想让你爱上我，然后一脚踢掉你，羞辱一下你而已。但是没想到，时隔二十年后，你机缘巧合的成了我部下，这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先抛开这些莫名其妙的缘分不谈，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这种出身名门的公子哥吗？”
针叶笑道：
“我想，你一定不是不婚族，你讨厌我这种游走在各种女人之间的联盟蛀虫呗。”
莉莉丝轻蔑一笑，说道：
“我若不是不婚族，又怎么会游走在梦幻城的万事通里面呢。”
针叶觉得莉莉丝的话非常有道理，不禁对自己刚刚浅薄的分析感到惭愧。他问道：
“很想听听你的原因。”
莉莉丝收起笑容，说道：
“你的绿树家族也好，还是联盟的其他大家族也罢。你们都是银河纪元元年前后，为猎户臂星际联盟的雏形做出过突出贡献的人的后裔。与其说我讨厌你，倒不如说我讨厌你们的先祖。你们人类的母星因一场荒唐的战争而几乎被灭族，母星回不去了，所以你们的先祖便在银河系内拓荒。虽然在一开始时，你们以广阔的胸怀容纳文明等级比你们低的文明，但当你们扩张到足够程度时，你们开始用文化殖民的形式软奴役其他种族。瞧瞧联盟现在的500多万亿居民吧！几乎90%的居民都在使用人类的身体，按照人类的行为习惯生活。你们虽然在立法上鼓励种族自由，但却在主流文化上对那些仍旧保持原种族形态的居民们围追堵截，嘲笑他们是肮脏低贱的低等生物。成就这一切的，不正是你们这些大家族的祖先吗？”
莉莉丝的话让针叶想起了家族的第一代家长，他们与鱼人族的故事确被奉为联盟至今都被人传道的佳话。可仔细想想莉莉丝的话，再回想一下自己参军以来所了解的战争，又有哪一场不是联盟对种族反抗势力的镇压呢？！虽然主流媒体对战争的成因极力进行粉饰，甚至刻意丑化被镇压的种族，但在机要部工作那么多年，他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丑陋内幕的。针叶虽然觉得理亏，但他内心的高傲不允许家族受到侮辱。
针叶反驳道：
“我知道这几千年来，战争从来没有停止过。但全联盟现在有500多万亿居民，这些居民来自三万多个不同的种族文明，发动战争的种族数量连这三万多个种族的零头都算不上。联盟要维护大多数公民的利益，所以你不能将小概率局部战争的罪名安插到联盟头上，至少联盟给了绝大部分公民上千年的寿命。更不能因此而怪罪先辈们，正是因为他们，猎户臂才会变得如现在这般繁荣、昌盛。”
莉莉丝这次轻蔑的笑出了声，虽然只是一声冷哼，但却让针叶心虚至极。莉莉丝说道：
“不知道，你的排查工作有没有排查到我呢！”
莉莉丝的话让针叶警觉了起来，他心里惊道：
“怎么？莉莉丝难道会是叛逃者？不对啊！是她鼓励我对全舰队的人员进行无差别排查的啊！”
针叶的心慌表现在了脸上，莉莉丝笑道：
“别慌，如果我是叛逃者的话，那我也就太傻，居然会鼓励你去排查我。我之所以会这么问你，是想确定你是否知道我的爷爷，以及我的故乡蒂加登星系的历史。我想，如果你知道我故乡的历史后，就不会觉得处于反抗状态下的非人类种族，只是全联盟种族总量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了。”
针叶坦白道：
“老实说，如果你晚3个小时通知我陪你来视察工作的话，小叶子此时已经排查完你的备份意识了。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现在倒更想听你讲。”
莉莉丝说道：
“你不怕我撒谎？”
针叶说道：
“这有什么好怕的？如果我觉得你的描述有问题的话，大不了让小叶子再排查一遍。”
莉莉丝说道：
“这会儿你倒更像是我的上司了。看来大家传得没错，战时临建政治部才是舰队的最高权力机构。那我就坦白吧。”莉莉丝凝望着远方灰白色的天际线，说道，“联盟造访蒂加登之前，我连一颗蜥蜴卵都还不是，听妈妈说，那时候她还是一名未成年的蜥蜴人，而我的外公则是母星蜥蜴族的领袖。我们那时的科技水平相当于你们人类亲手毁灭自己的母星时的水平，那时的外公已经率领母星政府与邻近行星的蜥蜴族政府建立了友好的邦交关系。后来，自诩为神的猎户臂星际联盟来了，他们先造访了我的母星，我外公以蜥蜴族最高的礼仪招待了克洛洛将军的父亲，他也是你爷爷的亲密战友。对于联盟提出的恒星环改建计划，我外公与临星蜥蜴族领袖发生了分歧。临星领袖认为，行星是他们的故乡，从文明传承来看，故乡可以被遗忘，但绝不能被毁灭……”
针叶想起自己儿时读书时学过的这段历史，他插话道：
“我想起来了，小时候的历史书上提到过这段历史，因为时间太久，我竟然忘了这事就发生在你的故乡蒂加登星系。我记得，后来两颗行星上的蜥蜴族起初都接受了星环改造计划，在计划执行前，有一颗行星的蜥蜴族发生了政变，向联盟舰队发起了攻击，虽然那时联盟的意识备份技术还不太成熟，但依旧在零阵亡的情况下，平息了叛乱，后来就有了以哒哒果闻名猎户臂的蒂加登星环。”
莉莉丝冷哼了一声，说道：
“哼！我读的历史书也是这么写的，不过我从妈妈那儿听来的版本可不是这样的。”见针叶一言不发，莉莉丝继续说道，“妈妈告诉我，外公作为中间人不断地在联盟舰队和临星领袖间斡旋，试图让双方达成一致。可渐渐地外公被临星领袖对故乡的羁绊打动，他试图说服强硬的舰队，在不建立星环的基础上，让蜥蜴族加入猎户臂星际联盟。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针叶结结巴巴的说道：
“是……发生政变了吗？”
莉莉丝说道：
“你这么聪明，应该能猜到发生什么了啊！还是说，跟真相相比，你更愿意相信书本里说的那些鬼话？”见针叶低头锁眉不语，莉莉丝继续说道，“至于是克洛洛将军父亲单方面发出的命令，还是他遵照当时的上级，也就是你爷爷他们发出的指令。联盟舰队答应了蜥蜴族的请求，并把蜥蜴族加入联盟的仪式定在临星的议政大厅举办。为了迎接联盟舰队，临星的蜥蜴族将大厅装扮一新，迎接象征着和平与发展的入盟仪式，但可怜的临星领袖和我那被蒙在鼓里的外公等来的却是无情的枪炮。克洛洛将军的父亲进入议政大厅后先是杀死了临星领袖，并控制住了我的外公，然后以舰队围星的架势，逼迫失去领袖的临星议政院交出所有武器，闻名猎户臂的蒂加登星环是在这种肮脏手段下建立起来的。”见针叶仍旧紧锁眉毛，莉莉丝没有停止讲述，继续说道，“历史书上有一点没有说出，联盟舰队确实是在零伤亡的情况下解决了蒂加登星系的问题。但我相信，以那时蜥蜴族的科技力量与联盟舰队做殊死一搏的话，联盟舰队的损失一定不会小。”
针叶不再沉默，他坚定的说道：
“不……你说的这些没有证据，谁又能证明你说的这些不是你母亲编造出来的谣言呢？！”
莉莉丝笑道：
“哈！起初，我也这么想，这只能怪联盟对后代的洗脑工作做得太到位了。在你去机要部工作前，我曾在机要部当过机要秘书，说来也巧，在进行一次研学旅行的接待准备工作时，我无意中调出了这段尘封已久的历史插曲，那里面有证明克洛洛将军爷爷没有僭越职权的音影证明材料，我将这份材料看了三遍后才止住眼泪，最后便毅然决然地离开机要部，去了作战委员会。”
针叶听着莉莉丝的话，右手不自觉地去摸腰间的激光配枪。莉莉丝注意到了针叶的动作，她大笑道：
“还真是绿叶家的人啊！即使是如你这般纨绔的公子哥，骨子里仍流淌着绿树家族高傲的血呢！怎么？为了联盟的事业，甘愿杀死自己的爱人吗？如果我是叛逃者，你现在一定会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杀死我吧？！”
针叶愣在了原地，摸枪的右手停在了腰挎处，莉莉丝一连串反问让他从惊恐中恢复了理智，他想道：
“莉莉丝如果是叛逃者，以她的高位，她完全可以在上次战斗中以判断失误为由，让无畏者舰队战败，没必要把那场仗打到那种程度啊！更何况，我现在对她没造成实质性的威胁，在这里杀死我，她无法向上级交代，这只会让她提前暴露。”
莉莉丝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声与前面轻蔑的冷笑不同，针叶从中听出了天真的欢喜。她说道：
“针叶，看来你还是有些喜欢我的呢。不然，你这会儿一定已经举起枪逼问我是敌是友了。既然如此，你就先收起你这尴尬的架势，我好告诉你原由。”
听闻莉莉丝这么说，针叶努力将双手自然的放回原位，故作镇定的说道：
“你说吧。”
莉莉丝的脸上仍飘扬着笑容，说道：
“你放心，请相信蒂加登星环第一任执政官的外孙女，更要相信第901届前猎户臂和平大使的女儿，我对你、对整个猎户臂并没有恶意。听妈妈说，联盟舰队虽然用卑鄙的手段兵不血刃地拿下蒂加登星系，但对答应外公的条件一点折扣都没有打。他们像对待自己人一样对待我们蜥蜴人，除了军权，他们把一切权利都交还给了外公，让蜥蜴人自己治理蒂加登星环。除此之外，联盟还带来了星际贸易，让哒哒果远销整个猎户臂，让哒哒果派成为全猎户臂最负盛名的美食。后来我问妈妈，既然我们已经与联盟和平相处了这么多年，她为什么还要告诉当年的黑历史。妈妈是这样说的，‘孩子，我在你参军之前告诉你这些，是不希望你成为政治与战争的棋子，别看猎户臂那么大，只要有战争就一定阴谋诡计，甚至是违反人道主义的事情发生，我告诉你这些不是希望你记住仇恨，而是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
听着莉莉丝的话，针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每日在那片红褐色的沙滩上等待自己归家。虽然表达的方式不同，但对自己儿女的关爱却都如出一辙。
针叶放下心中的芥蒂后，又与莉莉丝在这片荒凉的大地上聊了很多关于生活的话题。针叶也向莉莉丝坦诚了自己先前玩世不恭的生活态度，是源于父亲对哥哥梧桐的偏爱。直到莉莉丝的视网膜上闪烁出防御序列长问询返回舰队的时间时，二人才起身返回。在返回的路上，针叶有意无意地将身体靠近莉莉丝，莉莉丝看着眼前这位已经变得有些羞涩的纨绔公子，笑了笑后主动牵起了他的手。
返回舰队办公室，前时荒凉却浪漫的星球景象，变成现在眼前洁白但让人感到麻木的四壁。针叶本想今天晚上给自己放个假，将枯燥的工作丢给明天，可莉莉丝的讲述又不断地在他脑子里萦绕个不停。于是便唤醒小叶子，说道：
“小叶子，读取指挥官莉莉丝的备份意识。”
小叶子意味深长地笑道：
“收到，针叶上校。”
三个小时后，小叶子向针叶详细汇报了莉莉丝的过往记忆，其中关于蜥蜴族的那段记忆，与今天莉莉丝所讲的内容基本一致。
“不过，莉莉丝指挥官的意识海里也有一片隐域，好像是跟她母亲的去世有关。针叶上校，需要将莉莉丝指挥官提报给专项调查小组吗？”
……